实体经济才是发展的根基

　　Physical economy is the foundation of development

　　——“占领华尔街”事件引发的思考与启示

　　■　刘洋河

　　任何货币金融系统都不过是一个“纸面系统”，从长远看，人类的文明和社会的进步取决于可持续发展的实体经济(Physical economy)。换一句话说，实体经济是社会经济发展的根基

　　五年前，美国作家彼得·希夫在《美元大崩溃》里讲了“一个荒岛的故事”：在一个荒岛上，有五个亚洲人和一个美国人，他们面临饥饿。商量之后，五个亚洲人负责打猎、捕鱼等觅食活动并制成熟食，美国人则负责吃饭并将残羹剩饭分给亚洲人。亚洲人每天辛苦忙碌，美国人则漫步沙滩，享受食物也享受自己为自己选择的生活。亚洲人当然不能长此以往无偿地提供食物，美国人就开出一张张欠条给亚洲人，承诺亚洲人今后可以用这些欠条，换取美国人已经有的舒适生活，如可以到沙滩散步等等。

　　后来，荒岛上来了一位银行家，他帮助亚洲人收集和管理美国人的欠条，并不断地告诉亚洲人，这些欠条积累起来，就可以获得像美国人一样的生活。这样，美国人的欠条有了巨大的激励功能。从美国人来看，在欠条的压力之下，他一方面不得不让亚洲人偶尔来自己的沙滩散步；另一方面，又制造出一些魔术或把戏让亚洲人玩，告之这些魔术或把戏可以在未来得到更多的欠条，由此从亚洲人那里暂时地收回一些老欠条来。但是，美国人除了那个沙滩之外，别无其他可供亚洲人使用的东西，而他的饭量还越来越大，相应地，他开出去的欠条也就越来越多。这样的过程日积月累，美国人和亚洲人及银行家之间的欠条游戏越玩越大，越玩越复杂。亚洲人更大规模和更高水准地向美国人提供食物，美国人则更多地签署欠条并“创造”更加复杂的魔术或把戏，亚洲人之间也用欠条来进行内部交易，银行家由此获得了更多的欠条业务，荒岛上出现持续热闹的景象，变成了繁荣之岛。而这个繁荣之岛最繁华的一条街就是纽约的“华尔街”。

　　不幸的是，美国人自己发现，随着游戏的深入，并不是所有的美国人都能到沙滩散步、晒太阳，越来越多的美国人也像那些亚洲人一样，甚至还不如他们，只能吃点残羹剩饭了，繁荣之岛成了少数富人的天堂。于是，一直以“人人生而平等”为自豪的美国人不干了。“占领华尔街”由此暴发。

　　“占领华尔街”的由来及演变趋势

　　美国民众于2011年9月17日发起了名为“占领华尔街(Occupy Wall Street)”的和平示威活动。此次示威活动由非营利杂志网站Adbusters于2011年7月发起倡议，并被命名为“占领华尔街”，意在表达对金融制度偏袒权贵和富人的不满，声讨引发金融海啸的罪魁祸首。抗议活动的矛头主要指向华尔街“贪婪”、金融系统弊病和政府监管不力，以及高失业率等社会问题。该活动网站上称：“将占领行动维持数月”，主要口号是“我们共同的特点是占总人口99%的普通大众，对于仅占总数1%的人的贪婪和腐败，我们再也无法忍受。”

　　2011年10月6日，持续三周的“占领华尔街”运动首次蔓延至首都华盛顿，演变成一场上千人参与的“占领华盛顿”运动。2011年10月10日“占领华盛顿”抗议运动进入第五天，超过美国警方允许的四天的期限，由于抗议者据“法”力争，美国警方一再推迟最后期限，并于当天傍晚出人意料地允许抗议者在白宫与国会山之间的自由广场继续抗议四个月。2011年10月15日是要求缩小贫富差距的“占领华尔街”运动“世界一起行动”日。据英美媒体报道，71个国家的示威者在700多座城市发起示威，“占领运动”迎来第一次全球演出。10月18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再次就“占领华尔街”运动作出回应，称自己作为总统所能做的最重要的事，就是与示威者站在一边，加倍努力兑现承诺，以实现一个更加平等的社会。

　　2012年2月4日，美国警察在华盛顿白宫附近的麦克弗森广场开展驱逐“占领华盛顿”示威者行动，并清除现场的帐篷和物品。

　　“占领华尔街”的主要诉求及其深刻原因

　　示威者们主要关心华尔街的行为和经济上的不平等。最著名的口号是：“99%的美国人被金融危机剥夺了财产，剩下1%的人却依然拥有一切；99%的人不能再忍受1%的人的贪婪。”——“我们都是99%”

　　“在美国，1%的富人拥有着99%的财富。我们99%的人为国家纳税，却没有人真正代表我们。华盛顿的政客都在为这1%的人服务。”——一名“占领华尔街”示威者

　　“我们之所以发起本次抗议行动，是因为感觉美国已经到了必须改变的时刻。很多人失去了工作，无家可归，整个国家都在受伤害，而造成这些后果的那些人却置身事外，没有受到任何惩罚。”——示威行动发起者、加拿大反主流文化杂志Adbusters主编凯利拉森

　　“占领华尔街”以来，人们试图找到这次运动各种原因。失业率居高不下似乎是触发示威的最主要导火索之一。有人认为，毫无疑问，华尔街的贪婪和腐败是金融危机的直接原因。金融危机爆发后，美国政府又不能眼看着美国的金融大厦坍塌，因此布什政府时期就通过了7000亿美元的救市方案，其实是用纳税人的钱去救济华尔街，为投机商的巨额坏账买单。金融危机之后，美国经济不景气，企业裁员了，工人长期失业了，养老保险也没了，医疗福利也下降了，但是华尔街没受到损失，而且拿到大笔纳税人的钱补充损失之后，结果他们每年还拿着上百亿美元去发红包，这种行为激怒了美国人，也激怒了美国政治家。

　　由于现在的经济增长模式出现了根本性错误，美国银行体系大量的负债问题并没有得到真正解决，这个问题未来将会持续很多年。现在经济出现的衰退和未来可能持续的一种萧条，将使民众处在这种经济不景气的状态之下。这样，民众不满情绪和现实的压力引发危机的导火索将始终存在的，并可能形成反复发作的局面。

　　思考与启示

　　尽管已今非昔比，但是，作为“传说中的金融中心”，华尔街的确是美国金融系统运转的一个象征。在“占领华尔街”运动发生后，很多人也承认，华尔街以及整个美国的金融产业、社会经济发展的确需要反思。

　　我们需要一个公正的社会

　　愤怒的示威者们在华尔街旁的道路上高举着标语：“银行出卖了我们，却得到了救援！”“我们的经济需要更加公平！”

　　2011年10月5日，示威者们迎来了自己最高级别的支持者：哥伦比亚大学经济学教授、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约瑟夫·斯蒂格利茨。“我们都在谈论经济学，但很少有人谈论民主……”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说，“我们的金融行业承担着重要的角色，他们应该分配资本和管理风险，但现在，因为他们的分配不当造成了风险，而我们却要为此承担责任。”

　　“这不是资本主义，不是市场经济，而是一个扭曲的经济。”斯蒂格利茨说，“如果这种形势继续下去，我们就无法实现增长，也无法成功创造一个公正的社会。”

　　这次运动并不能将中国置之度外。事实上，中国的收入分配不公相比美国有过之而无不及。据报道，山东一个年仅38岁正值壮年的农民因为八分钱一斤的白菜卖不出去而上吊自杀，而在同一天的消息中，上海车展上五辆1400万元/辆的豪华轿车一周之内被中国富豪抢购一空。这两则消息，令人震惊和痛心！同样，在实业和金融行业中存在着巨大的收入差距，一个管理着数千亿实业资产的企业老总年薪可能不过百万，而一家保险公司的CEO年薪高达几千万元，他们为社会创造财富的差异有这么大吗？

　　这不是社会主义市场经济，也不是科学发展、和谐社会。

　　忘记历史，既看不清未来，也看不清现实

　　或许人们早已忘了十年前安然破产的惨痛教训。安然公司(Enron)原本是美国以得克萨斯州为基地的天然气管道运输商，后成为世界上最大的能源供应商和交易商。在2001年《财富》杂志全球最大的500家公司排行榜中名列第16位，在全球能源行业中排名第一位，曾连续六年被《财富》杂志评为最具创新精神的公司。安然的成功一直是作为MBA教学或咨询公司的经典案例来学习研究，安然公司在战略和管理方面的创新，也深为业界所推崇。

　　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号称管理规范而且勇于创新的快速增长的明星公司却在2001年12月2日申请破产。一个庞然大物一夜之间轰然倒下，让世人惊诧不已。国内外学者从诸如公司的关联交易、政府的监管、法律监督、中介机构的诚信、证券市场的规范化甚至政治问题等多个方面对安然公司经营失败原因予以了考察分析。显然，安然公司失败的原因是错综复杂的，既有企业经营理念和决策流程方面的问题，也与公司制度、美国金融制度、监管制度甚至安然与美国政治圈的不正常关系密切相关。这些调查结论应该说是正确的，也为大多数人所认同。

　　但笔者认为，今天看来，在安然事件中一个重要的角色——“华尔街”被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了。比如JP摩根公司出于关联交易利益的考虑，在安然公司危机来临时，依然将安然的股票列为“长期购买”之列。华尔街的股评家将该股列为“强烈(推荐)购买”之列。在欺骗投资者方面，安然公司与投资银行还形成默契，即安然公司为了使股票上涨，故意将账面业绩做到比华尔街股评家计算的“收益”略高一点，这样双方都有面子，被称为“一分钱游戏”。这些行为完全丧失了起码的道德底线和职业操守。

　　当年揭示的这些问题，已经暴露了“华尔街”的腐败与贪婪，遗憾的是当时并没有引起人们的足够重视，以致没能及时整治“华尔街”和美国的金融监管体系。在失败和教训面前，人们似乎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痛”。这也印证那句名言：忘记历史时，既看不清未来，也看不清现实。其结果，在安然事件后不到七年的时间就暴发了更为严重的美国次贷危机，并引发全球性金融危机，教训十分深刻。

　　由此看来，“占领华尔街”的运动迟早都要来，只是个时间问题。

　　回到真实的财富世界

　　“占领华尔街”又一次把笔者带入了“实体经济与虚拟经济”关系的思索之中。几年前，当网络经济的浪潮席卷中国的时候，笔者却遭遇了可能是实体经济中最繁琐、最闹心的家居装修了。在经历了水管暴裂之类的烦恼之后，有人告诉我，五金件一定要用进口的，最好买德国、意大利的，这让笔者感触颇深，我想一个连小五金的生产都不过关的国家，还妄谈什么网络经济？！从那时起，笔者脑子里一直有这样的想法，西方发达的资本主义国家在完成了工业革命，建立了完善的制造业体系的时候提出网络经济是顺理成章的事，而我们应该脚踏实地从实体经济做起，甚至从制造好每一颗螺丝钉开始。然而，随着近几年虚拟经济的快速发展，持笔者这种观点的人越来越显得“老土”了，重视实体经济的声音也越来越微小了。或许是受传统教育的“流毒”太深，或许是已经习惯于用《资本论》的劳动价值论或“能量守恒和物质不灭律”来思考问题。笔者可以理解，对于一个公司来说，通过资本运作可以实现十倍、百倍的放大效应，获得大把的钞票，但如果放在整个人类社会的大环境下，这种“杠杆”放大原理能给人类带来真实的财富吗？

　　历史就像开了一个玩笑，华尔街又出事了。产业“空心化”、经济“虚拟化”使美国病得不轻，美国人开出的那些“欠条”连他们自己也玩不转了，于是民众把矛头直指“华尔街”。其实，早在金融危机暴发的时候，美国民众对“华尔街”怨声载道了。

　　曾多次预测金融泡沫风险的美国经济学家林登·拉鲁什说，美国经济实际上被一个强大的金融利益集团控制，他们从20世纪60年代就掌握了各种权力，美国从此开始走向颓废，从一个奋发向上、不断发明创造的生产制造业国家，变成人人都指望不需要努力就可以发财，靠剪“外国羊毛”剥削别国为生的食利国家。这一切取决于美国人的“欠条”——美元是全球性的货币。本质上，那些在金融市场虚拟衍生出来的“货币”，只不过是一些电子符号。

　　中国应该从“美国病人”身上吸取经验和教训。“钱生钱”的游戏迟早会终结，人不能成为货币的奴隶。实质上，任何货币金融系统都不过是一个“纸面系统”，从长远看，人类的文明和社会的进步取决于可持续发展的实体经济(Physical economy)。换一句话说，实体经济是社会经济发展的根基。

　　几点启示

　　华尔街离我们很远，但华尔街的故事离我们很近。从“占领华尔街”运动中，同样可以深切感到对中国经济发展的启示意义。

　　1.实体经济是根基。事实上任何一种业务或运营模式都有它积极和消极的一面。在当前形势下，必须牢固树立实体经济是根基的理念，打牢实业基础。没有实体经济的巩固和支撑，虚拟经济就是畸形的。有经济学家认为，在经济结构中，实业是造血的骨骼，资源和金融是吸血的皮肉，二者必须有个合理的比重。如果忽视实体经济发展，导致出现产业空心化，就会极大地影响经济社会的发展，降低中国的整体竞争力。

　　2.注重价值创造。提起资本经营，自然要涉及到证券市场。总的说来，中国的资本市场还很不成熟。但是一个理性的投资者应该坚信，泡沫过大终究会破灭，垃圾总有一天会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即使在资本市场发达的美国，安然事件、次贷危机也同样证明了这一点。“依法经营，诚实守信”应该是一个企业、一个人最基本也是最崇高的社会责任。(下转55页)  (上接58页)在未来的发展中，我们必须始终坚持这一理念，脚踏实地，注重企业价值创造，只有在实物价值的支撑下，才能成功实现资本经营。

　　3.永恒的管理。《经济日报》曾发表一篇文章，题为“永远的制造业”。大意是说，当人们谈论网络经济时，不要忘记制造业永远是一个国家的经济基础。它不是否定网络经济的重要性，而是告诫人们，没有实体经济的支撑，我们的经济无异于沙滩上的大厦，是根本靠不住的。这与资本经营与企业管理之间的关系有异曲同工之妙。资本的属性是贪婪和不劳而获，马克思早就给它定了性。华尔街的投资银行家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资本运作的神话，其创造的金融衍生品更是让人眼花缭乱，在这种情况下，企业经营管理对于金融资本来说毫无吸引力。然而，“皮之不存，毛之焉附”？如果只把眼光盯在资本市场上，想着怎么把钱弄回来，而淡化了企业的管理，可以说，这无疑就是企业必败的危险之举。安然的失败就是最好的例证。

　　让我们再回到“荒岛故事”。“占领华尔街”何去何从，目前不得而知。然而，美国人彼得作为深刻理解荒岛繁荣的原因者，他清醒地看到了其中的奥秘。据此，他提出了让荒岛上居民们振聋发聩的问题——如果亚洲人用所有的欠条向美国人索回物品或服务，美国人却无法足够提供，荒岛将是何种世界？基于荒岛上的美国人吃饭、休闲和签发欠条的生活方式，它根本不可能提供足够多的物品和服务来赎回所有签发出去的欠条，上面问题的答案，即荒岛未来的图画也就轮廓迅速清晰起来。这就是，美国人将会被赶下大海，亚洲人会因为物品丰富和闲暇增加，生活和生存变得更好，美国人的欠条则成为废纸一张或成为一些有心人留存下来的“历史文物”。

　　世界大转折的伟大预言会实现吗？人们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