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行曼谷：泰式民主下的繁华与破败

　　在泰国，贫困未必伴随着悲哀，苦难未必一定有眼泪。也许，这就是这个国家最与众不同的地方。

　　平行曼谷

　　□ 文/本刊记者 白 灵

　　《曼谷杀手》的开场白说：“曼谷，这里腐败、肮脏、人口密集”。

　　从某种角度上看，的确如此。曾经“亚洲四小虎”的辉煌不再。与中国相比，曼谷的基础设施建设最多相当于国内二三线城市水平，乃至整个泰国的经济发展也乏善可陈，贫富差距极其严重。

　　可是，我们依然可以用诸多对立的词汇来描述曼谷，譬如繁华与破败，譬如君主与民主，譬如寂静与喧嚣。矛盾吗？并不矛盾。曼谷自有它的运行法则，在表面的混沌之下，依然保有内在的优美与和善。

　　一位在此长期工作的记者曾写下这样一句话：在泰国，贫困未必伴随着悲哀，苦难未必一定有眼泪。

　　这或许就是这个国家最与众不同的价值。

　　“泰式民主”下的繁华与破败

　　在此之前，记者对于泰国经济的印象，一是1997年东南亚金融风暴时期，这个曾为“亚洲四小虎”的国家因率先陷入困境而饱受诟病，二是去年洪水围城时，曼谷市内堆砌如山的沙包，三是电影中偶尔闪现的MBK购物中心。

　　事实上，这是一座超繁华与超破旧并行不悖的城市。

　　在高档的CBD四周，低矮的电线杆和密布的电线横七竖八；大型购物中心的旁边就是一溜经营着各种小吃、花花绿绿的服饰的路边摊位以及流动摊贩；架在空中的现代化轻轨下面，是满街满眼的东南亚标志性交通工具——突突车。这样的场景，很难让人对城市的管理者和规划部门表示满意。

　　而曼谷给记者带来的第一个别样感受的地方，竟然是加油站。这座城市的加油站竟然以厕所的清洁程度作为亮点进行宣传。

　　曼谷汽车数量泛滥成灾，汽油却完全仰赖进口。虽然加油站多为私人经营，油价却是由国家制定的，因此，比拼厕所竟成了它们之间的最大竞争点。

　　外人看来，未免滑稽。然而曼谷的繁华和破败都有它的内生逻辑。

　　一方面，作为国家政治经济文化中心，泰国全部6500万人口中有1000万集中在曼谷，全国的人均GDP在3000美元以上。因此和国内一样，曼谷的房价不算便宜。在曼谷商业区，一套公寓的价格在1万到2万人民币之间。一位曼谷居民告诉记者，他们的收入不算高，每月2～3万泰铢(约合人民币5000～6000元)已经算是不错的收入了，“但我们没有买房的压力，因为土地是私有的，很多人都有自己的房子。所以这样的收入已经可以让人们过上不错的生活。”

　　另一方面，过得不好的其实大有人在，在政府办公区外面的马路边，记者看到了一长排就地搭建的小帐篷。这些人在国内，被称为“上访群众”，他们多是贫困地区前来要求政府救助与扶持的人。然而，办公的办公，上访的上访，双方相处得还算和谐。

　　实际上，泰国经济始终不振，从某种角度上看是因为该国政局一向不算稳定，而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他们有将近五十个政党，权力非常分散。泰国政府各个部门中，执政党员出任部长的一般是在三分之一。另外的部长都由得票数目较多的大政党党首担任。

　　这样的“民主”某些时候令人尴尬。以曼谷交通为例，其错综复杂令人崩溃。曼谷的地铁、城铁、机场快轨、高速公路和普通公路分别属于三个政府机构和五家不同的公司。其中三个政府机构分别是曼谷市政府，泰国交通部和民政部。他们级别不同且服务于不同的政党。尽管曼谷人口密度不及北京，但交通拥堵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最要命的是，它时时刻刻都在堵着。所以在泰国，约会迟到是家常便饭，而“堵车”则是永恒的理由。

　　对此，曼谷市长市长颇有些无奈地调侃：“对于改善曼谷拥堵，我想我只有两件事可做。其一是向市民们保证明天一定会比今天好，其二是祈求佛祖保佑，他们相信我的话！”

　　但更多时候，这样的“民主”带来的是“和谐”。记者来到位于曼谷市内象征泰国宪政的建筑物“民主纪念碑”下，据说“红衫军和黄衫军闹的时候，就在这个‘民主广场’示威，但其他人依旧是该干什么干什么，几乎没有受到影响。”

　　2011年8月5日，泰国前总理他信的妹妹英拉高票当选这个国家首位女总理，最广泛的的根基就在于她对于草根阶层的惠民政策，因此被看做是可以救民于水火的“白马公主”。

　　当民众有选择权的时候，即便贫困，至少可以更有尊严地生活。

　　皇室基金”的权力

　　泰国最为中国人熟知的品牌是什么？答案是，红牛。2012年3月17日，其创始人、泰国第二富豪许书标在曼谷去世，此事在国内媒体圈引起一阵喧嚣。许书标以拥有价值50亿美元的净资产，被福布斯杂志评选为全球第205位富人，泰国第2位。

　　华人在这个城市拥有非凡的话语权，曼谷有大约70%的人口属于华人。尽管他们中许多人可能连一句普通话都不会讲，但这并不妨碍不少高楼大厦以某个华人的中文名字来命名，大街上的商铺，也随处可见繁体汉字。

　　不过，要知道谁是这个国家最富裕的人，你可能才会明白谁是这个国家真正的主人。

　　早在2008年的福布斯王室富豪榜中，泰国国王就以坐拥350亿美元的财富位列第一。泰国是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普密蓬国王担任泰国国王已经六十五年，是世界上在位最长的国王，但却绝非傀儡。在这里，你可以随意地骂政府，但如果有辱皇室，不论你是何国籍，警察都有权力直接对你进行拘捕。

　　这样的爱戴不仅源于历史，也关乎现状。

　　在曼谷周边，有一座国立畜牧场，其生产的“红奶牛”牛奶供给着这个国家60%以上的市场需求。此外，一部分牛奶还被提供给教育部，送到乡下的小学，鼓励孩子们多喝牛奶。这让深感“国内牛奶不敢喝”的记者多少有些唏嘘，更令人唏嘘的是，这座畜牧场是由1962年普密蓬国王亲自出面与丹麦合作的一个项目——国王的牛奶应该不会含有非法添加物吧？

　　有同行打趣说：“国王就好像是泰国的农业和水利部部长。”泰国北部各省原本盛产鸦片，而现在，到处都是他用“皇室基金”扶持的渔业，农业和林业项目，惠及数十万人。此外，由国王亲自设计的水坝，王后主持设立的“皇后国立大学”也随处可见。鉴于普密蓬国王在农业方面的突出贡献，2006年5月26日，联合国秘书长安南亲赴泰国，为其颁发了全球第一个“联合国开发计划署人类发展终生成就奖”。

　　在去年洪水肆虐期间，泰国政府束手无策，倒是国王的一番演讲深得民心：“让我的卫队去保护我的人民，如果洪水要来的话，就让它先淹没我的皇宫。”

　　普密蓬国王一生遵从君主立宪制原则，绝少干涉政治。但这并不代表他在政治上不发挥作用。事实上，在过去六十年里，泰国经历了19次政变，49个政党加上军方的力量，使得泰国各方势力很难调和。而普密蓬国王则是唯一能平衡各方力量的中心人物。

　　即便是极受泰国下层人士推崇，执政根基深厚的流亡前总理他信，在国内面对黄衫军和军方的反对时，也会说：没人能让我下台，但只要国王一句话，我就马上辞职。

　　在泰国这样一个政党更替频繁，政变频发的国家里，只有国王始终屹立不倒。可以说，普密蓬国王的存在保证了这个国家的稳定。

　　以佛治心

　　当泰航航班缓缓降落在曼谷素万那普国际机场，一声清脆柔和的“萨瓦迪卡”，已经让人同时见识到这个国家的宁静与热情——宁静在内，热情在外。

　　泰国有法律条规规定，佛、法轮和僧人的标志不能用于商标以及任何形式的商业宣传活动。而在曼谷市内，有一个游人必去的景点——大皇宫玉佛寺。与寺庙的“装修”比起来，皇家宫殿可谓寒酸。玉佛寺的金碧辉煌，甚至让人怀疑这个国家是不是把所有的财富都花费在了供奉神明上。这都说明，佛在这个国家的地位，比国王更加崇高。

　　与外面喧嚣的观光客不同，殿堂之内却是另一个世界。很多泰国人到这里来，不仅仅是祈求，他们中更多来这里是为了打坐与冥想。泰国人口中九成以上都信佛，街道边、大楼前、寺庙里，曼谷城、海岛上、深山里，每到一处必是佛像矗立，拜者云集。坐在靠窗的列车上旅行，不时可见身着黄袍的僧侣在站台边打坐修行；去寺庙住上几日，自有人料理起居，从来无需排队和“走关系”。

　　佛的存在，与其说是宗教信仰，不如说是这个国家的整体气质。虽然这并不意味着泰国的佛教没有问题，它的国民没有烦恼，但一个有着虔诚信仰的国家的国民，必是长怀善心、宽和待人的。

　　Kiki便是其中一个。Kiki是一间乡村酒店的女老板。此外，她还拥有自己的婚庆公司、参与主持泰国电视台的美食节目，以及为一些杂志撰写专栏。

　　萍水相逢，她的热情却超乎了记者的想象。除了给予我们盛大的款待，在我们离开曼谷之前，她甚至在早上六点就专门从距离曼谷100多公里的地方到酒店来为我们送行。当我们辞别之际对她说“我们中国见”的时候，尽管按照海关规定，由于她的手臂上佩戴着两串象牙手镯，她此生可能再难离开泰国，但她还是微笑着回答“谢谢，谢谢”。

　　这样的微笑让人毕生难忘。事实上，泰国也被称为“微笑国度”。在记者接触的人中，不管你和他的英文有多蹩脚，不管你们指手画脚交流起来有多困难，也不管对方能不能明白你意思，他们的脸上始终保持着微笑。而这样的微笑，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发自内心的善良。

　　一位泰国人告诉记者，泰国是一个旅游国家，但这里的服务业水准却不算高。一是他们卖给外国人的东西要看你会不会讲价，不然也“宰客”；二是索要小费的情况泛滥；三是人们对待工作有些懒散。但有一个事情可以说明这个国家的不同，在泰国，你任意去一个按摩店，如果你是按一小时，按摩师绝不会借故“接电话”、“去倒水”而少为你服务几分钟。

　　中国人常说“笑颜如佛”，而泰国人教育儿女常用的一句话是，“人生是一面镜子，对着它泯然微笑，它也会冲你开怀一笑”。

　　正因为此，在曼谷、清迈和青莱，地铁里、街道上乃至陋巷里络绎不绝都是“老外”：黄皮肤、黑皮肤、白皮肤、大胡子、蒙面人……碰见他们的频率似乎比遇见泰国本地人还要高。而曼谷的“考山路”，更是来自各国的背包族们的圣地。人人都能在这里找到自己的生存逻辑。

　　至于东部和南部的海岛上，外国人的数目就更多了。即便是在位于中部深山老林的大象养殖园和峡谷深处里，都时不时会遇见泰语流利、行色从容的外籍人士。他们中的很大一部分不是来旅游，而是长期居住于此。其中多数在泰国工作生活了十年、乃至二十年以上。能讲一口流利泰语、与泰国人结婚生子、打算养老于此的，大有人在。

　　佛的存在，无疑让这个国家显得更加开放与包容。

　　除了红牛之外，泰国最早为中国人所熟知的企业是正大集团，其在中国以外称作卜蜂集团。目前，遍及泰国以及中国市场的7—11和易初莲花超市，均由正大集团负责经营。事实上，早在10多年前，正大集团就与中央电视台合办《正大综艺》节目，并开创了中国电视综艺节目全新的模式。多年来，正大集团为中国社会公益事业累计捐款金额达3亿元人民币。

　　正大集团由农牧业起家，业务涉及饲料、水产、食品、商业零售、电讯、医药、房地产、国际贸易、物流、金融、传媒、互联网、教育和工业等领域。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国外，正大集团谢国民董事长都秉持着这样一个理念：“世界的人才，世界的知识，世界的市场，不分国界。”也许，正是由于这样的“世界级”胸怀和由善良催生出人们彼此间的信任，曼谷才得以成为著名的会展之都，得以成为一座世界级的城市。

　　正如人们所说，这个国家吸引他们的，除了一年四季的明媚阳光和随处可见的热带风情之外，便是这个国家里人们常开不败的灿烂笑容。也许，比财富更令人羡慕的东西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