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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烧鸭子的王安忆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5-09 01:08 来源: 第一财经日报

  孙行之

  从上世纪80年代的《雨,沙沙沙》到去年出版的《天香》,王安忆用她的十多部长篇、几十部中短篇小说集以及剧作证明了她作为一名作家的卓越。除了小说,王安忆也会宣讲一些文学理论与创作经验,她选择的方式仍然低调:到大学授课,或是出版文论,于是便有了《故事与讲故事》、《王安忆导修报告》等书籍。即使是谈论自己的父母和人生历程,王安忆也以与张新颖对谈的方式在《谈话录》中剖白自己。

  不过,这个习惯于用作品说话的作家竟然集中地谈论起了自己。四月面世的《空间在时间里流淌》是王安忆第一本带有自传意味的散文集。王安忆为这本书选编的散文,零零总总共53篇分为三辑。内容涵盖“童年记忆”、“成长经历”以及“家族历史”。这些散文的写作时间自上世纪80年代直到2008年,每篇结尾都标有写作时间。让人在读完作家生活故事的同时,亦能看到作家文字风格的成熟与思考方式的转换。

  在这本书中,这个总是躲在文字舞台背后的人用文字挑开幕帘,亮出“后台”的一部分。她饶有意趣地将日常生活娓娓道来。而不再是庞杂故事的讲述者、文学理论的讲授者,或者,正襟危坐的采访对象。

  在“后台”徜徉,自然会不期然遇见前台那些似曾相识的景象。慢慢地,那个流光溢彩的文字世界构筑于怎样的物质世界之上,便进一步了然。不仅如此,每个个体的冷暖都不是孤立的,王安忆自出生至今的经历,那些与她处于同时代的人或多或少会感同身受。

  出人意料

  在文字世界中,王安忆将自己定位为一个文字世界的“匠人”。“匠人”这个词传递的是这样的信息:一直以来,文字对于她来说都意味着一种心态上的仰视,而非艺术家式的恣意挥洒。“为了进入它(文字世界),人们必须像一个勤劳的、刻苦的、严谨的工匠那样不懈地工作。”她在文中这样写道。王安忆对于文字的精细雕琢细致到人名应该如何起,各地方言的韵味特色应如何表现,而在情节与结构上更是泾渭分明、严格规划。

  在现实世界,王安忆留给很多人的印象多少也是带些高傲,至少是不随性的。多年来,与喧嚣浮华的世界保持疏离,对于外界的关注则怀有一种警惕。这一点,从她当选作协主席的那一年更加勤力地写作,以及很少接受新闻媒体的采访亦可窥见。在她的许多同行、朋友笔下,王安忆是一个宅女,不喜出门、语言简断、不爱应酬,同时,对陌生人不苟言笑。

  然而,写作严谨、生活中不苟言笑的王安忆在这批散文中却透出了柔软、诙谐、实实在在的一面,这不能不说是令人意外的。在《儿童玩具》、《花匠》、《我在少体校》、《李章给我照相》、《关于家务》、《烧鸭子》这些篇章中,王安忆是一个爱好洋娃娃的女孩、一个调皮的儿童、一个肢体动作笨拙的体校学生;也是一个从迷恋硬汉高仓健开始转而欣赏居家男达斯汀·霍夫曼的女人。她会为了家务而同丈夫斤斤计较,会时不时出门为自己挑选衣裳,也为烹饪出佳肴而无比雀跃。

  《空间在时间里流淌》中的有些文字尤其俏皮、轻盈,与王安忆在小说中的表现大相径庭。尤为有趣的《烧鸭子》一文,王安忆是这样描述自己烹饪之前的豪迈雄心的:“最初的失败遭受了无穷的羞辱,经过长期艰苦奋斗,不仅是技术上的,还有舆论上的,终于得到认可。然而,仅至于一些炒菜,小道而已,大的作品还未上手。除夕的早晨,我决定烧一只全鸭。”接下来对死鸭子的描写,王安忆又抛开了轻盈转向了细腻沉重,这或许也是作家对于“死亡”主题的敏感。正在担心轻盈文字将不复再现的时候,文中的那只鸭子终于下锅。作者于是开始了烹饪过程的描绘,倒又转向了绘声绘色、幽默可爱。最后,王安忆写道:“我烧了一只鸭子,我愉快地想道。我烧了一只全鸭,我更愉快地想道。”令人莞尔的文字中,一个乐活主妇跃然纸上。

  小说世界的后台

  如果对王安忆的小说稍稍熟稔,在这本散文集中,能够看到许多小说世界的原型。比如,在《空间在时间里流淌》的第一篇文章就绘声绘色描述了作者幼时居住的位于上海中心繁华地段的那条弄堂。

  在代表作《长恨歌》中,女主人公王琦瑶的闺阁与王安忆的住所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虽然,在作家诗意的笔下,这种相似是“房子的细节在无意中进入了王琦瑶的生活里”。而其实,《长恨歌》中一个个场景、海派生活的万种风情都来自于王安忆自小对生活环境的体悟。

  颇富戏剧性的是,在拍摄电影《长恨歌》时,剧组被原著中的信息所牵引,竟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到王安忆儿时居住的弄堂取景。于是在观赏由自己的小说改编的电影时,王安忆又一次看到了小时候的那条弄堂。空间好像是在时间里画了一个圈,兜兜转转回到了原点。

  的确,王安忆对这座城市中心地带的一切太熟悉了,以至于有意无意地就流淌到了笔下。《流逝》充满柴米油盐的琐细,《海上繁华梦》的细腻与驳杂,《长恨歌》中浪漫与烟火气交织的绵密丰饶。王安忆就是用自己所经历过的种种细节放入小说中:将流行报刊、柴米油盐、弄堂、流言、咖啡、发型与服饰等串联起来,四通八达,托起了人物命运、城市记忆和时代变迁。

  这本散文集中,有关插队农村的文字让人同样看到了非虚构散文与虚构小说之间的关联。那些与上山下乡岁月有关的内容让人们想起王安忆的中篇《小鲍庄》、《大刘庄》,而她在《我在少体校》一文中对自己动作笨拙、不堪训练之苦经历的描述则让人想起了《小城之恋》中,男女主人公在舞蹈团训练时经历的肢体苦痛与人际挫败。

  虚构小说与非虚构散文之间的对应,暗合了不久前她对青年作家张怡微的一条建议,大意是:“主要还是依靠认识的人的故事,而不是书的故事。利用书里的东西当素材,有很多陷阱。”首先有对细节的严谨、求实,才有构筑于其上的天马行空的想象,这想必是王安忆为“匠人”一语添上的注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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