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俄关系总体乐观但需未雨绸缪

　　特雷宁(Dmitri Trenin)

　　曾经，一位记者要求戈尔巴乔夫用一个词概括苏联的经济状况。戈尔巴乔夫回答说：“很好。”记者要求他多说一些。于是，戈尔巴乔夫回答道：“不太好。”

　　这个回答同样适用于中俄关系：大体不错，但是决不能掉以轻心。在俄罗斯方面，很多人认为中俄两国正在享受蜜月期，他们看不到潜伏的问题。这种状况令人担忧。无论两国关系看起来如何亲密，也不要忘记中俄之间在冷战时期的分歧，以及文化甚至文明中的差异。因此说到中俄关系时，我们需要仔细审视。

　　我要说的第二点来源于我与一位美国资深外交官的谈话。他的一个印度朋友问了他一个问题。印度朋友说，在亚洲，大家都害怕中国，唯独俄罗斯不怕中国。这是为什么？难道因为俄罗斯人愚蠢吗？还是俄罗斯人走错了路？或是俄罗斯在美国身上费了太多心思？我的美国朋友无言以对，于是来和我讨论。其实，这位印度朋友说出了一个地缘政治中的重要问题。一对邻国，一个正在全球政治中崛起（中国），而另一个正在逐渐衰落（俄罗斯）。奇怪的是这两个国家的关系却在改善。这是一个尚未解答的问题。我想这与两国的政策有关，多少也与两国对美关系的理性思考有关，这使得这对领土接壤的大国可以相互支持。

　　中俄关系大体而言“很好”。在俄罗斯，大家总说俄罗斯的中国移民太多了。而实际上到中国短期访问的俄罗斯人的数量是中国到俄罗斯人数的2.5～3倍。每次我乘飞机到北京，对这一点都有深刻的体验。不过，虽然中俄关系看起来很美，但是仍需未雨绸缪，政府应努力使两国关系更加透明化。

　　有些人说现在全球治理没有之前的措施行之有效。全球治理在一些问题上不能达成共识，如多哈会议搁浅、联合国安理会意见不统一等。我认为全球治理失败，不是因为治理机制的功能丧失，而是因为新成员的加入。新成员加入传统机制使“全球”治理名副其实，但新成员在利益、价值观和动机上差异很大，达成一致的困难增加。

　　虽然在经济上逐渐被边缘化，但俄罗斯在全球安全方面始终有足够的兴趣和资源。俄罗斯想在联合国安理会中扮演更重要的战略角色。虽然现在俄罗斯的国际地位不能与之前的苏联比肩，然而作为曾经的超级大国，俄罗斯始终坚持基于传统国际法的全球治理路线，坚持独立自主的外交政策。

　　美国总统候选人罗姆尼说，俄罗斯是美国头号地缘政治敌手。我很好奇这话的含义。罗姆尼不可能定义俄罗斯为敌人，因为无论如何俄罗斯拥有核武库。现在美国应该更担心伊朗、朝鲜的核武器。他也肯定不认为俄罗斯意图在全球政治中执牛耳，因为俄罗斯没那么多资源。罗姆尼的意思可能是说俄罗斯几次阻碍了美国的计划，如巴尔干之于克林顿、伊朗之于小布什、叙利亚之于奥巴马。大国都对俄罗斯心存忌惮，难以与俄联盟，这是俄领导层需着手解决的问题。

　　然而，我要表达的重点是，俄罗斯阻碍美国并不是出于意识形态、地缘政治或国家利益的考虑，而是缘于全球安全顾虑。

　　执掌莫斯科大权的是偏保守的政府。俄罗斯领导层认为世界政治仍是民族国家的舞台。民族国家拥有不可侵犯的主权。国家使用政治权力纵横捭阖仍然是高位政治（high politics），而经济手段则是低位政治（low politics）。然而西方国家的主权观念则更现代，尤其是欧洲，他们认为人权高于主权。欧洲的全球治理观念也是欧洲价值的映射。实际上，俄罗斯反对美欧的决议不是因为叙利亚本身，而是不赞成西方国家使用武力的方式。

　　现在，叙利亚和伊朗是改善全球治理的两个契机。各国首先应该本着坦诚的态度，在主权问题上达成共识。其次，应在人道主义干预、人权、世界秩序、地区稳定和地缘政治的基础上形成若干基本原则。联合国安理会如果能够吸纳印度和欧盟，它将发挥更重要的作用。也希望俄罗斯不仅学会说“不”，还要学会提出建设性意见。

　　如果俄罗斯早有远见，看出叙利亚问题关系到俄罗斯的国际角色以及美俄关系，那么俄罗斯应在一年前就开始进行调解。各国已经失去了通过全球协商解决利比亚问题的机会，我们再不能错过叙利亚这个契机了。（作者系卡内基莫斯科中心主任。本文由第一财经研究院助理研究员薛松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