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否拍一部黄柳霜传记影片？

　　二言

　　说到中国元素的电影取得国际票房成果，除了大家熟悉的《卧虎藏龙》和《英雄》之外，2010年的《功夫梦》也算一个，该片结合当今美国工作外移和中国制造大举进入美国的背景，令很多美国人观看时感同身受。除了这些之外，还有其他什么题材值得尝试？我建议拍摄一部有关黄柳霜的传记剧情片。

　　黄柳霜何许人也？她祖籍广东台山，1905年出生于洛杉矶的唐人街，十七岁时主演了好莱坞第一部彩色剧情片《碎心海》，在片中扮演中国南方的渔村少女，但后来所扮演的角色多为风尘女子。因不满好莱坞的种族歧视，她在上世纪20年代远走欧洲发展，一度成为巴黎时尚界的宠儿。“九一八”事件发生后，黄柳霜在美国媒体公开发表文章，谴责日军侵华。1937年，黄柳霜落选《大地》女主角后，第一次踏上故土中国，逗留十个月，其后银幕形象发生巨大转变，开始扮演抗日斗士，并在美国频频发起募捐，资助中国抗战。黄柳霜一生未婚，除了当时华人圈普遍不能接受妻子从事演艺行业外，美国法律禁止跨种族婚姻也是原因之一。1961年，她接受好莱坞第一部华人主流大片《花鼓戏》特邀，本来将在剧中出演母亲一角，但此前孤独的她沉湎酒精，以至健康状况恶化，在影片开拍前三个月去世，留下遗憾。

　　黄柳霜一生的经历起伏跌宕，富有传奇色彩，而且背景画布是二十世纪前半叶的中美历史，有足够的素材支撑起一部饱满的剧本。不仅如此，一部黄柳霜的传记影片兼具丰富内涵与卖点，能够唤起中美两地的市场热情。

　　迄今为止，黄柳霜依然是好莱坞历史上首屈一指的亚裔女星，与她合作过的传奇明星包括早川雪洲、拉娜·特纳、安东尼·奎恩、奥森·威尔斯和玛琳·黛德丽等。她初到欧洲发展时，还曾与劳伦斯·奥立佛同台演出话剧。她与玛琳·黛德丽合演后来获奥斯卡最佳影片提名的《上海快车》时成为好友，两人还一度传出断背绯闻。黄柳霜传记片将用巨大篇幅重现好莱坞的黄金年代，众多昔日明星悉数登场，精致而绚丽的怀旧风将成为影片在欧美市场的巨大卖点。今年大热奥斯卡的美国影片《雨果》和法国影片《艺术家》已是这方面的成功先例。

　　就内涵而言，反歧视一直是美国电影的主旋律，但华人视角的主流影片屈指难数。黄柳霜的成长经历将不可避免地触及到早期华人移民史，比如当时美国大城市的家庭洗衣店几乎都是由华人经营，黄柳霜的父母亦是如此，但一些城市的白人居民区明文规定区内禁止开设洗衣店，以阻止华人搬入。日前美国国会刚刚就1882年的《排华法案》做出正式道歉，一部黄柳霜的传记影片将是对这段历史的一个感性而深刻的检讨。黄柳霜在好莱坞所遭受的歧视令其星途坎坷，其中最令其痛心的当数落选1937年的米高梅中国传奇大片《大地》女主角阿兰。犹如往伤口抹盐一般，片方邀请她扮演作为配角的小妾荷花，黄柳霜当即表示拒绝：“在一部有关中国的电影里，白人演员占据了所有主要角色，而你竟然让我——一个中国血统的演员——去扮演剧中唯一的反面角色？”

　　黄柳霜在中国也遭遇尴尬。在我收藏的二十多部黄柳霜影片中， 1931年的《龙女》充分展示了她美艳的外表和灵气十足的演技。当时黄柳霜借着在欧洲取得的成功，重回好莱坞，派拉蒙公司为她量身定做了该片，将她作为性感偶像推出，但由于她在剧中扮演的角色是一个大反派，引起很多华人观众的不满。黄柳霜来中国时，媒体虽然对之持续跟踪，却频频讥讽她在银幕上扮演的风尘女角色，以至于她去台山祭祖时，受到当地人的抗议和阻挠而无法成行。在此之前，当时国民政府听闻她有可能出演《大地》女主角阿兰时，也曾以她银幕形象不佳而表示反对。后来宋美龄访美刮起“美龄旋风”时，也以同样的理由拒绝会见这位当时最著名的华裔影星。

　　黄柳霜在华期间，上海演艺界对她礼遇有加，而最美好温馨的记忆则来自梅兰芳。梅兰芳一直激赏黄柳霜的才能和成就，在海外相遇时盛情邀请她来中国看看。黄柳霜在华期间，梅兰芳视之如亲妹妹一般，教她国语和京剧。梅大师的艺术创新和民族气节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而他对黄柳霜的关爱让我们看到了他的包容胸怀。正是这份包容促成了黄柳霜向中华文化彻底回归。

　　八十多年前，正是中国国力孱弱、面临外敌侵辱之时，因此急切希望在银幕上拔高形象，以至黄柳霜电影无缘当时的中国市场。在今日拥抱世界的崛起之时，我们能否摆脱大国寡民心态，展示更强的自信，诚实坦然地面对外界投来的各种目光？一部有关黄柳霜的传记影片可以做出有益的探讨。

　　黄柳霜的一生，既是一个讲给美国人听的故事，也是一个讲给中国人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