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高瞻：希腊危机的数字游戏

　　董高瞻

　　谁最早发现勾股定理和黄金分割律？古希腊的毕达哥拉斯学派。数是宇宙之本原，万物皆数，毕氏如是说。

　　2500年后的今天，世界经济运行的状态也用数字来量化，用数字来呈现。只是数字已非毕氏眼中的和谐与唯美。数字被扭曲，被伪饰，在希腊的资产负债表上司空见惯。

　　自2009年12月始，惠誉、标准普尔和穆迪不断下调希腊主权债务评级，欧洲债务危机愈演愈烈。2009年希腊财政赤字占GDP比重高达12.7%，国家债务占GDP之比高达124.9%，至2010年底，更攀升至142.8%，不断累积的债务总额已超过三千亿欧元。

　　一连串有关希腊债务和赤字的数据，掀开了欧元区经济复苏阴影的一角。这些数字，是希腊经济的体温和脉搏，是病灶之征。对于欲逐希腊于欧元区之外者，它也是攻击之矢。

　　两年来，希腊在债务违约和国家信用破产的边缘徘徊，其祸始于十年前的那场数字游戏。

　　2001年，高盛涉嫌通过一系列货币掉期交易，帮助希腊政府少报赤字和债务水平，掩盖巨大的债务黑洞。高盛和希腊前任财长帕潘托尼欧等表示，他们当年联手操作的那些货币掉期交易符合欧盟规定，“至少在当时”完全合法。

　　合法造假，比不知情更可怕。高盛对希腊债务困境和货币掉期交易的风险显然洞若观火，它先是用一种信用证来对冲它在这笔交易中的风险敞口，2005年又将该交易转移给了希腊国民银行(National Bank of Greece)。2008年，该银行在高盛安排的一项交易中，将这一掉期产品转移给了一家特殊目的公司Titlos。该公司也由高盛和希腊国民银行主导而设。有意思的是，Titlos在希腊语中意为“罪之铭文”。高盛对金融衍生工具的使用，驾轻就熟，每一次交易，都获利不菲。对其风险，也心知肚明，总能提前防范，及早抽身。

　　这些扑朔迷离的货币掉期交易，无疑也是当时希腊政府的主动选择。其初衷，是为了使希腊能顺利加入欧盟。它将希腊政府当期庞大的公共债务应付利息推迟到了2019年甚至2037年。巨大的财政风险，轻轻地推给了未来。延长的期限越长，希腊未来的债务负担就越重，而未来总会变成现在。这些深奥的数字游戏自2001年以来一直安然无恙，直到希腊新政府上台，才显露于世。

　　这些货币掉期交易的背后，都是借债，都是欠条，是债务的堆积、扭结、拖延、变形，撕扯着过去，透支着未来，蹂躏着现在。

　　一个已成欧元区的害群之马，一个仍是华尔街巨擘。谁是受害者，谁是攫取者，似乎昭然若揭，却又未必尽然。他们当时都是游戏的主角，乐在其中。在数字的泡沫和碎片里，一个国家近乎沉没，而政客和银行家却无须担责，无人受罚。由此而剧增的失业、破产、减薪、增税、通货膨胀等，则不由分说地由平民承担。

　　这不是命运，而是人为的游戏。

　　毕达哥拉斯对数的痴迷，代有传人。只是他没有想到，而今的数字游戏往往一字千金，所以总有人精雕巧琢，工于此道。无可辩驳的设计组合、鬼斧神工的曲解变化、似有若无的添加遗漏、时过境迁的拾遗补阙，造假者乐此不疲，借此源源不断地攫取财富。

　　希腊和高盛并非数字游戏的唯一爱好者。曾经快速发展的欧猪国家，都有巨大的债务黑洞，掩盖在眼花缭乱的数字背后。此前的迪拜债务危机，也是在迪拜世界的财务数据不得已披露之后才露出冰山一角。中国民间对官方统计数字也曾有广泛质疑，如房价、财政支出、收入增长、地方债务等等。有些数字因为过于离奇，以至于对数字不敏感的常人，也能轻易看出那些远超常识的荒谬，

　　数字本无辜，但要听命于使用者和掌管者。在人为造假的数字面前，希腊人的祖先不知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