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07月26日 17:31 来源:财经国家周刊
在慈善这条路上我们是新手,走得磕磕绊绊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这还是进三退二的磕绊,每次风平浪静之后,我们都会离成熟更近一步荣筱箐
慈善火了。在中文谷歌里输入“通货膨胀”得出的词条是2289万个,“让子弹飞”是2980万个,“浮云”是6550万个,而“慈善”能得出7240万条结果。这是个没有科学意义的统计游戏,但多少也能说明慈善在中国受关注的程度。
这其实不奇怪。陈光标的大张旗鼓四处撒钱,王石的“慈善负担论”,成龙、章子怡善款到位问题的漩涡,比尔•盖茨和巴菲特的劝善中国行,还有郭美美炫富案给中国红十字会带来的余波未了的尴尬。伴随中国令人惊艳的财富增长和惊心的贫富差距,慈善这个一夜间苏醒过来的理念迅速走上风口浪尖。做不做、做多少、谁来做、怎么做,每个话题都能引出一场辩论,每场辩论最后都可能剑拔弩张,让一两个人、一两个企业、一两个组织灰头土脸甚至中箭落马。
论战和风波并非坏事,在慈善这条路上我们是新手,走得磕磕绊绊没什么大不了的。况且这还是进三退二的磕绊,每次风平浪静之后,我们都会离成熟更近一步。在质疑、指责、论战、沉思中,去年全国慈善捐赠总额冲上了700亿元,所有吵吵闹闹的争议都显得物有所值了。
倒是“慈善”这个汉语词本身存在的先天不足,让人在每次风生水起时都替它捏着一把汗,生怕由此带来的误解浇湿了那些正燃着热情火苗的心,引偏了这艘刚启航的船。
关于行善,英语里有philanthropy(慈善)和charitable giving(善捐)两种说法,两者虽相互关联,却各有侧重。基本上前者西装革履一脸严肃,更多让人想到由富豪、企业或基金主导的庞大产业。而后者听上去就平民化得多,穿着牛仔裤和T恤,嚼着口香糖,你我这样的普通人也能拿出块儿八毛的零花钱或者用旧的电脑、看过的书、穿不下的衣服,心里也能装着给予带来的满足。
或者可以用两个故事来说明其中的区别:其一讲的是一个人路过河边,看到河里不时有婴儿顺流漂下,人们纷纷施救,他却没有停留,而是沿着河向上游走去。人们怪他冷漠,他心里想的却是去找到婴儿落水的源头,从根本上解决这个问题。另一个是说一个人来到海边,看到很多海星被冲上沙滩,正在干渴中死去,周围的人都摇着头说,这里的海星有成千上万,个人力量太小于事无补。但他却拾起一只海星扔回海中,说至少我救了这一只。
中文对这两种模式不加区别统称“慈善”,模糊了前者冷静的思考、刨根究底式的探求、对轻重缓急的全局式判断,以及后者的追随本心、率性而为、单靠真诚和热情点燃星星之火之间理应存在的差别。
作为产业的慈善,善举不一定都出于一尘不染的“慈心”,在美国企业或富豪捐献背后很多都有个人利益的驱动。比如,沃尔玛刚刚向纽约市捐赠了500万美元用于青少年暑期工项目,地球人都知道它不过是想拉拢政客好把分店开进这里赚回更多的钱。但只要做到了公众利益和个人利益的双赢,没人会为它动机中的那点私心较真。而我们却喜欢对高调捐赠背后的目的刨根问底,对以行善换来的个人利益嗤之以鼻,给精心计算过回报的付出贴上“伪善”的标签。
作为产业的慈善不一定要倾囊相助,甚至不一定要自掏腰包,善款不一定是捐来的,也可以是赚来的。童子军可以靠把成本只有一毛钱的小饼干卖到一块钱来筹款,非营利组织也可以办收费的课后辅导班聚财,越没越界关键是看把赚来的钱用到哪儿。从这个意义上说,我们对慈善组织财务透明化的呼声无疑是靠了谱,但我们对慈善牵手商业抛出的白眼却又显得有点儿不着调儿。
个人善捐却非如此。在美国,个人捐赠占到所有慈善捐赠比例的75%,而在中国这个比例只有30%。几乎每个美国人一生中都曾捐出善心或善款,尽管很少有人会说他做过“慈善”,因为这也许不过是买电影票时随手给摆在票房窗口的残障关爱组织的筹款箱里投了一美元,或是在订报卡上“外出休假时把报纸捐给儿童教育机构”一栏划了勾。这样的机会遍地都是,想不碰上都难。
(作者为资深媒体人,现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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