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壮：致美国参议员的一封信

　　作者：贾壮

　　参议员阁下：

　　我是一位中国公民，今天提笔给您写信，是因为贵国参议院正在做的一件事情——《2011年货币汇率监督改革法案》的立法工作，在这件事情上我有话要说。

　　根据这项法案的内容，如果主要贸易伙伴的汇率被认为低估，美国将对其实施惩罚性关税。同时，如果贸易伙伴的币值过低被认为是补贴出口的一种手段，美国业界可以寻求对国外竞争者征收更高的关税。尽管你们没有明说，但大家其实都明白，美国参议院此举主要针对中国，旨在逼迫人民币加速升值。

　　美国影星威尔·史密斯演过一部名叫《幸福来敲门》的电影，讲述了一位失业美国人通过个人努力创造财富的传奇故事，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不是跌宕的情节，而是主人公失业之后的悲惨遭遇，我理解了就业对于一个成年人的重要性。美国现在的失业率超过9%，相当于每10个人中就有1个人没有工作，他们所遭受到的打击可以想见。但你们认为美国失业率高企之因是人民币汇率低估，我则不敢苟同。

　　中国商品物美价廉，“物美”的原因很简单，生产水平和工艺提高，而“价廉”的原因则较为复杂，暂且按下存有争议的汇率问题不表，单只人力成本一项，中国就占尽了优势。为什么有这项优势？因为人多，经济学家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叫“人口红利”。宏观上看是红利，但对每一个微观个体来说，则是充满了心酸和无奈。在城市里，农民工们日未出而作，日已落不息。他们会花150块钱购买一部屏幕巨大的“山寨”手机，再花30块钱在天桥地摊上为屏幕贴上保护膜，放工之后拿在手边，大分贝地播放出嘶哑而苍凉的歌声，“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有多少梦想在自由地飞翔……”

　　农民工们辛勤劳作生产的商品出口美国，却被冠以“汇率操纵”之结果，一旦遭受贸易保护，这些人就得“回乡务农”，这难道公平吗？也许您会说，这是不规范用工的结果，正规企业不会这样。GUCCI正规吧！洋品牌，奢侈品，一个农民工干一年买不来一个GUCCI包。这家企业在中国深圳的旗舰店最近爆出用工丑闻，员工喝水和上厕所都得报告，参议员阁下，您该理解低成本的原因了吧！

　　这不是故事的全部。农民工们抛家舍业进城打工，留下了年迈的父母和年幼的子女，社会学家称作“空巢老人”和“留守儿童”。老无所依，幼无所养，只能任凭对亲人无限的思念在广阔的中国大地上飘荡。每当中国的传统佳节，思念便会转化为农民工们的“急行军”，他们利用包括自行车在内的一切交通工具从城市奔向农村，他们急切地想要知道，父母嘴里的牙齿还剩下几颗，孩子嘴里的牙齿又长出了几颗，哪怕是孩子躲在爷爷奶奶身后，怯生生地喊声“叔叔”，他们也会觉得是世界上最好听的声音，这声音是他来年继续进城务工的重要支撑。

　　我再来给您讲一个留守儿童的故事吧。中国有家电视台在西南某省拍摄节目，摄制组突发奇想要和当地的孩子踢足球，足球是个稀罕物，需驱车几百公里才能买到。为教会孩子踢球，他们让组里脚法最好的摄像演示罚点球，摄像发挥失常将点球踢飞，正好滚到了一堆牛粪上，尴尬的摄像马上将足球拿到河边清洗。轮到孩子们踢球，摄制组发现每个孩子在踢完球之后都会抱着足球到河里清洗一下，他们把洗足球当成了规则的一部分。这些孩子的父母大部分在城里打工，父母辛勤劳作可能只是想让孩子们能够踢上一场真正的足球。

　　听了我说的这些，您可能会耸耸肩，不解地问一声：“So what？”的确，中国农民工生存状态跟美国参议员关系不大，我说这些只是想说明，中国商品便宜的原因有很多，人民币汇率可能是最微不足道的。必须承认，这种状态与经济的发展阶段和发展方式、社会保障体系建设等有很大关系，我们的政府对此有清醒认识，采取切实有效的政策措施加以改进，并且已见成效。

　　美国参议院10月6日晚以全票通过一项法案，为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排华法案等歧视华人法律表达歉意。虽然道歉来得有些迟，但这件事情还是让我确信，美国的参议员拥有是非观念和羞恶之心。回到人民币汇率的问题上来，你们的立场之所以这么坚定，我想还是因为看问题的角度存在问题，身在庐山的游客不识全貌，换个角度考虑问题也许会茅塞顿开。以我粗浅的认识，美国的失业率问题症结还是在美国自己身上，政府和民众负债率高企、过分依赖不合理的国际货币体系等等，用时髦的话说，都是“结构性问题”，不是一朝一夕可以改变，也无法通过逼迫人民币升值来改变。没看到吗？您在众议院和白宫的同事跟同行们，对于这一法案都比较谨慎呢。

　　全球经济低迷，环球同此凉热，应对危机需要团结协作和负责任的态度，耍性子、使绊子是万万要不得的。最后我想引用中国著名社会学家费孝通的一句话与您共勉，“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天下大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