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恶化人民币国际化空间

　　刘明礼

　　如果欧元崩溃，美元的霸权地位将得到加强。一个拥有稳定欧元的、多元化的国际货币体系更有利牵制美元，避免人民币过早成为美元的竞争对手。

　　债务危机仅是表象，是欧洲当前面临的多种深层经济难题的集中表现，而这些经济难题的解决难度相当大，即便成功也将旷费时日，这也从基本面决定了欧洲短期内难以解决债务危机。

　　欧洲面临的首要、也是最根本问题，是竞争力问题。欧洲是全球化的发起者，也从全球化中受益匪浅，但随着新兴国家迅速发展以及产业结构不断升级，欧洲国家产业大量外迁，“空心化”问题日趋严重，未迁出的产业也饱受新兴国家产品的冲击。欧盟作为发达经济体，劳动力成本居高难下，要继续在全球化中保持竞争优势，提高科技水平是必然选择。在2000年出台的《里斯本议程》就提出，欧盟研发支出占GDP的比例要达到3%，但10余年下来，这一数字平均不到2%，远远落后于美国的2.6%和日本的3.4%，《里斯本议程》失败也在情理之中。当前欧盟忙于应付债务危机，大幅削减公共财政支出，未来创新能力更难有起色，这也从根本上决定了欧盟经济的中长期疲软。

　　另一个深层难题是福利体制改革问题。当前的债务危机，从财富创造的角度看，也可以解释为人们消耗的财富超过了创造的财富，不得不背债生活。要改变这种状态，需要福利体制的深度调整。福利体制改革对于欧洲来说并不是新问题，但欧洲领导人鉴于“谁改革、谁下台”的政治压力，一直没有大的动作。这次在债务危机压力下，改革再次提上日程，但也是“压一步、走一步”的状态，目前远未到位。

　　改善欧洲经济治理是另一个重要问题。欧债危机爆发后，欧元区已认识到，只有加深一体化、改善经济治理，才能走出危机。继续推进一体化，打造“财政联盟”，是欧洲为应对债务危机开出的药方，但前景面临变数：第一，当前欧洲所推动的并非是真正的“财政联盟”，其本质是加强经济政策协调和财政纪律监督，并没有实现欧元区内成员国间的转移支付，这意味着一个国家不会为另一国背债，债务国最终还是要自己偿还债务。第二，欧洲打造“财政联盟”不会一帆风顺。欧洲人规划的“财政联盟”是要以德国为模板，对其他国家进行改造。但一个国家适用的经济模式取决于本国的地理、历史、文化、宗教等因素，其他国家套用德国模式能否适应还是未知数。第三，英国拒绝加入“财政联盟”令“双速欧洲”甚至“多速欧洲”的趋向更为明显，不利于欧盟的整体团结，而且为将来相关条约的落实带来法律上的困难。

　　欧洲当前面临的深层经济难题短期难解决，在此基础上，欧盟拿出的所谓“解决方案”只能是“治标不治本”，债务问题短期难有明显改观，金融风险持续累积，实体经济加速下滑。

　　欧盟是世界第一大经济体，而中国是世界最大的新兴经济体，欧债危机的继续恶化以及对全球经济造成的负面影响，不可避免地冲击着中国，对中国经济发展十分不利。从经济格局上看，当前世界呈现欧、美、亚三大经济板块，或者说是“三极格局”。对于中国而言，欧洲更大程度上是中国的合作伙伴，是国际舞台上的一支平衡力量。如果欧洲下滑至不成一极，世界经济可能呈现“两极格局”，中国可能直接面临来自美国的压力，而中国的实力目前而言与美国相距尚远，战略上势必被动。

　　从国际货币体系角度看，二战后美国通过布雷顿森林体系确立的美元霸权地位，20世纪70年代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美元霸权不但没有衰落反而得到加强。1999年欧元的诞生客观上对美元霸权形成了牵制。如果债务危机导致欧元消失，国际货币体系留下的“真空”需要其他货币来填补。从金融危机后的经济走势看，英镑、日元、瑞士法郎等均难当此大任，人民币国际化是长期工程，现在要成为主要国际货币时机尚不成熟。从市场反应看，近两年来，每当国际金融市场有风吹草动，国际资金往往流向美元避险，一定程度上显示美元仍然是当今最安全的国际货币。这意味着，如果欧元崩溃，美元的霸权地位将得到加强，在国际金融领域也将拥有更多主动权甚至是主导权。

　　美元霸权是美国称霸世界的重要支柱，不论哪种货币对其构成威胁，都可能成为打压对象。历史上看，20世纪80年代曾经不可一世的日元最终也成为美元霸权的祭品。欧债危机爆发以来，也一直有分析认为这是美元刻意打压的结果。如果此次欧元在债务危机冲击下弱至不成对手，甚至崩溃，美国可能将目标转向其他“潜在对手”，结果很可能是正走向国际化的人民币，而人民币显然还没有做好准备。一个拥有稳定欧元的、多元化的国际货币体系更有利牵制美元，避免人民币过早成为美元的竞争对手，为国际化争取更多的时间和空间。(作者单位是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