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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自由与封闭并存的矛盾作品

2011年07月01日 11:57 来源:外滩画报

  不使用实体门的设计让人有穿墙而入的感觉,而被隔成独立小单间的房间之间的门框有如一幅图片,被这种开口营造出的另外一个空间的剪影所打破。有的人看到了这个设计作品中的自由,也有人则看到了一种封闭感。瑞士建筑师派迪亚·哈德兹玛诺维奇为父母打造的这个居住空间,充分流露他哲学思考的痕迹。

瑞士建筑师派迪亚·哈德兹玛诺维奇为父母打造的这个居住空间,充分流露他哲学思考的痕迹。瑞士建筑师派迪亚·哈德兹玛诺维奇为父母打造的这个居住空间,充分流露他哲学思考的痕迹。

  3 5 岁的建筑师派迪亚•哈德兹玛诺维奇(PedjaHadzimanovic)毕业于瑞士联邦理工学院建筑系,这个学院培养出许多杰出的建筑师,例如著名的创新建筑师之一、被称为建筑诗人的西班牙建筑师圣地亚哥•卡拉特拉瓦(Santiago Calatrava)。派迪亚•哈德兹玛诺维奇在瑞士联邦技术研究所教过两年艺术课,喜欢去大学里听哲学讲座。

  在接受《外滩画报》邮件采访的时候,他正颠簸在苏黎世和贝尔格莱德之间,他忙里偷闲,极有耐心地一封封回着邮件,还细心地发现上海的黄梅天恰巧和苏黎世的天气状况相近,让记者要好好享受而不要抱怨。

  最近派迪亚完成了对父母房屋的翻修工作,这种混搭了典雅简约设计和粗犷工业设计的风格,充分流露出他哲学思考的痕迹。

  最民主的设计方案

  派迪亚的父母瑞迪波和纳达•哈德兹玛诺维奇夫妇的家坐落在瑞士一个叫韦廷根的小镇上,离苏黎世20 多公里。房子是一幢三层的盒状建筑,浅棕色石灰墙壁,半层地下室若隐若现,房顶上铺着青瓦片,院内种满了松柏。

  现年70 岁的哈德兹玛诺维奇先生是一位电子工程师,他和64 岁的妻子纳达在1982 年花了40 万美元买下了这幢400 多平方米的房子,在这里定居下来。这对夫妇在故乡塞尔维亚相识,后来在贝尔格莱德念书,1960 年代他们结了婚,之后两人先后搬到了瑞士,有了一双儿女。将近30 年的时间,他们都没对房间做什么改变。厨房里的深棕色瓷砖上画着风车和割稻者,灰色的地毯从房间一头绵延到另一头。哈德兹玛诺维奇先生说:“它吸走了所有的光线。”

  到了2007 年,厨房的设备开始一样样出现老化问题,他们怀疑可能是真菌在作祟,于是一家人决定对房间来场大修整。

  一层需要装修的房间包括厨房、起居室、餐厅、办公室还有卫生间,于是他们找来了当建筑师的儿子派迪亚,开始讨论设计房屋翻修的细节。“我们想要开放现代的居住空间。”哈德兹玛诺维奇先生告诉儿子。他开着一辆赛格威双轮自我平衡代步车去超市购物,甚至还把它带上过飞机。

  审美分歧不可避免:父母想翻新房屋外观,儿子认为没有必要;儿子想降低房屋水平面,父母觉得这样做工程太大。最终全家人花了两年的时间,对房屋整体方案基本达成了一致,“连买家具都经历了一个民主的过程。”派迪亚说。

  可以猎奇的家

  房子翻新的细节都确定后,原本灰色的地毯被撤走,地上铺上了从苏黎世买来的黄白色的意大利雪花石膏石。由于它能反射光线,因此哈德兹玛诺维奇先生对房屋的采光现状很满意。

  现在一楼没有完全封闭的房间,室内唯一还剩下实体门的是卫生间。白色墙壁的入口门厅处有一个双面的喷漆纤维板壁橱,门厅一侧的壁橱用来放夹克衫和手袋,壁橱另一侧在办公室里,用来放置书籍和文件。通过壁橱上一个约0.5 米高、0.25 米宽的长方形开口,可以瞥见对面办公室里保罗•汉宁森雪球照明灯和一把赭色的伊姆斯玻璃纤维扶手椅。这种墙壁上的开口让哈德兹玛诺维奇先生在工作时也能隔着重重墙壁欣赏后院的景色。这些开口也成了家养的俄罗斯蓝猫轻易出入房屋的猫洞。

  穿过门厅,一侧是被派迪亚在面积上扩大过一倍的厨房,里面新添了二十几个柚木的抽屉和橱柜。他还在墙上装上了约3.7 米长、半米宽的玻璃窗,通过窗子可以看到环绕在房子一侧的柏树。当家人在厨房里时,感觉很贴近自然。另外有一个边长0.5 米的正方形开口嵌在新伊莱克斯炉灶和嘉格纳壁炉中间,同样可以看到后院的景色。

  起居室毗邻餐厅,嵌进墙壁的巨大玻璃板使房间格外明亮,透过玻璃板看得见窗外后院里修剪过的草坪和高大的常青树。紧邻玻璃板放着一把褐色的皮椅,它极细的椅腿是用汽车后背门的充气支撑杆制作的。椅子旁边有一盏激光切削的白色金属落地灯,它别致的造型是受到折纸艺术品的启发。这两件家具都是苏黎世Strala 公司出品的。

  在起居室另一侧,六把a.spring 制造的伊姆斯湾椅围着一条19 世纪的土库曼斯坦祈祷地毯,构成一个长方形格局。这条地毯是派迪亚和母亲有一次去苏黎世的Madayan Carpets 购物时买的。派迪亚很热衷于给家居装饰做修改,甚至画像也不例外。这次他决定请德国工匠在每把伊姆斯湾椅后背上嵌上黑色的薄木作为装饰。

  房间之间的墙壁上开口无处不在,它们让人得以一窥其他房间的情况;透过大片的玻璃窗看得到窗外景色的大片剪影,使屋内和屋外很自然地联系起来。无论是看房间里还是屋子外,巧妙的层次设计总是令视线中不乏猎物。

  去年夏天,哈德兹玛诺维奇夫妇被翻修工作弄得疲惫不堪,于是去克罗埃西亚海岸度了3 个月的假。出发前他们全权委托儿子装修卫生间。

  当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卫生间变得极具工业设计感,马桶立在卫生间中间,周围是裸露着的水管。派迪亚的朋友们将这间卫生间称为“庞比度中心”。

  母亲不敢恭维坚硬的黑胶地板,将它比喻成“廉价火车车厢的地面”。他父亲被淋浴器和水龙头的开关吓了一跳——它们是派迪亚花了60 美元从五金店买来的涂了红漆和绿漆的阀栓。

  似乎又有新灵感的派迪亚迫不及待地想开始装修二层的卫生间,他父亲及时表了态,“暂时接受不了更多创意了。”

  好在母亲用一句话总结了整个翻修工作,“我很开心,因为房间都是派迪亚设计的。”

  B=《外滩画报》

  H= 派迪亚•哈德兹玛诺维奇(Pedja Hadzimanovic)

  

  “我是一个细节控”

  B: 你认为开放的居住空间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

  H: 当你采用普通实体门的时候,你更关注的会是开门这种行为;如果实体的门消失掉,进门时就会有种穿过通道的感觉。如果门梁顶着天花板,就会完全产生一种悬浮感了。房间被隔成相对独立的小单间,恰恰突显了这些开口和虚设的门。所以可能这些房间本来具备的封闭感,总被这种开口营造出的另外一个空间的剪影打破。并且这些其他空间的场景通常都是用框框出来的,很像一幅图片。也许这就是这些房间设计的价值体现——这种自由感和封闭性的并存,让有些人更多地看到自由,有些人更多地看到封闭。现代建筑很受悬浮式建筑的影响。我觉得这很棒。我享受它,它给每个人以亟需的自由感。眼界和思维都开阔起来,不再受墙壁限制。同时,我们又拥有相对封闭的空间。有时你会向往冒险,而有时你又渴望安全感。

  B: 如何理解“极简主义”这个概念?

  H :我认为我的设计不是完全意义上的极简主义,它仅是一种简约,寻求的是清晰而抽象的外形。我认为极简主义更倾向于为了看起来简单而求诸繁冗的设计过程。它采用复杂人为的加工,以至于到最后简约的品质没有了。极简主义往往存在着追求简单外形的态度与做作复杂的构想。极简主义与简约之间其实有一条鸿沟。但我喜欢简约,它体现了非繁杂的设计之美。你谈到了那些有充气支撑杆的Strala 椅。在这个家具中我看到的就是这种美。它是一件由廉价的工业用品制成的却又精致纤巧的作品。它是由著名设计师Strala 设计的,他也是我的朋友。他仅在椅子的骨架外包了一层褐色的皮。你看,这很简单,他甚至自己就可以制作这把椅子。我很喜欢这种做法。另外,我也喜欢廉价的塑料和橡胶,你可以在卫生间看到这些元素。地板和苏黎世电车上用的地板是一样的。但我也不认为这间房间完全是工业艺术设计的,它有两面性:一方面有工业元素,另一方面又很典雅,比如在这些伊姆斯湾椅上镶嵌华丽的薄木。这可能就是我灵感的来源——矛盾。典雅与粗犷间存在着这种争斗,所以我试着在它们中间实现一种微妙的平衡。这就是镶嵌这些印尼孟加锡黑檀木的原因,这使得它们看起来有种颓废的感觉。我想这也体现了我们社会的矛盾性与复杂性。

  B: 能不能谈谈客厅里那幅深色油画?

  H: 通过这幅画在大画布上的深色的油画,可以看出我不常见的一面。通常做设计时,我会沉迷于各种细节,从而使任务变得艰巨起来,所以设计一个厨房可能需要超过18 个月的时间。有些奇怪吧?我知道在中国,这些时间你们都可以建一幢摩天大厦了。不管怎样,我就是一个细节控,我甚至用样板来设计把手。所以刚开始画那幅作品的时候,我面对着一张大画布,没有任何概念与计划,这种感觉不同寻常。因为很久没画东西,除了黑色和一些绿色、蓝色,几乎所有的颜料都干得挤不出来了。我就这么用手头的颜料画了起来,直到几小时后我感觉到画中产生统一与和谐了。接下来的几天我没有再做任何修改,我接受了它,这对我来说是极少发生的情况。你能感受到画中的不加矫饰和奇妙的速度感。油画因为这些无法看清的层次而变得有深度。这是献给我母亲的一片森林,这是黑暗中的瀑布。

  B: 设计卫生间的这种灵感是从哪里来的?

  H: 我想将卫生间设计成一个小世界,中间放着宝座(也就是马桶坐头)。这样你坐在卫生间最中心,就像坐在一棵树下——这是设计的主要理念。我很喜欢工业设计感。我欣赏水管随意上下穿梭扭曲成的混乱形状。卫生间的设计和机能主义无关,只是一种想法,可以在其中感受水流方向,赋予它一种诗意。后来我感觉这变得很像一个卫生间机器(bathroom machine),于是贯彻了这种想法。我想工业主义设计只适合于卫生间,如果其他房间也设计成这样,父母想必会相当光火,哈哈。身处在卫生间中,你会感觉这是一个小宇宙,自己就是太阳般的存在。

  B: 你选择家具装饰的偏好是怎样的?

  H :装修过的房子里添了很多新物件,但是从某方面来看它变得很像家具店的展品厅。所以我在房间里放了些古玩,它们有种沧桑感。这两件非洲木雕来自同一个部落,是我在一个拍卖会上拍到的。它古旧粗犷的外形打动了我。非洲的面具通常做得都很吓人,用来震慑某些邪恶力量。这件Baoulé 木雕面部却非常平静,在我看来很像一尊睡佛像。

  B: 你为什么觉得没必要翻新房屋外观?

  H: 家里对装修房子方案商量了很久,我们讨论该做些什么,设计成什么样才会有意思有意义,哪些工作值得做,哪些过于昂贵。我想降低房子的水平面,同时使入口显得高大一些,比其他的门高出很多。房屋一层室内很矮,所以我想通过这样扩大室内空间,让房间显得更大一些。这只是我们讨论的一种想法,后来我们很快又有了其他的想法。我父母本想翻新房屋的外观,可是后来这个想法也被搁置了,我们总是不停寻找最合适的方案。

  B: 你的主页上有许多关于伊斯兰建筑的资料。你对这种具有异国风情的建筑很感兴趣吗?

  H :我非常喜欢伊斯兰建筑精品,我主页上的建筑图片都是在不同的旅途中拍摄的。我的相关研究和许多设计作品都是受到它们的启发。伊斯兰建筑有很多方面吸引我,比如它们标志性的纪念碑性建筑风格,建筑师们又不囿于此,擅长用有趣的方式突破这种传统。这些建筑通常都会有很美的院子,使建筑内外产生一种巧妙的联系。我交互设计理念的体现——墙壁上的开口也试图营造类似的过滤感,房间的隐私和比较公开的部分同时被隔绝也被联系着。当然除了我刚才提到的,伊斯兰建筑还带给我很多无法言状的启发。

  B: 你正在写的《建筑学的存在》特点是什么?

  H :我断断续续已经花了两年的时间来写这本书。这本书主要是我对建筑学的一种理解。现代建筑理论用实用主义观点将建筑阐释为一种具备空间性和功能性的混合物。在力求概念准确无误的社会中,我们试图将建筑学变成一种理性明晰的学科。但是我认为完全靠理性方式思考没办法设计出出色的作品。就像是想找回失去的运气一样,我们也试图在艺术中寻找回这种灵气。很多建筑师们不去考虑建筑的基本意义和目的,以至于所做的工作和工匠无异。我读过许多哲学大师的著作,在大学里兴致勃勃地听哲学讲座,现在我有了对建筑的个性化理解。做建筑重点是要超脱于我们自己所处的时代和文化。我们欧洲人很关注现代欧洲传统,这很好,但是对伊斯兰建筑的关注可以为我们对建筑提供不同的视角。现在我还在以中国福建的传统建筑土楼为题材写一些短篇作品。建筑的世界里总是充满惊喜。

  文/陆彦、乌英藏登(实习) 编辑/陆彦 图/Andreas Meichsner(德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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