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班气候会议艰难“修成正果”

　　文/本刊记者 毛丽冰

　　在经过48个小时几乎不间断的密集磋商，比原定的闭幕时间延期一天半后，《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第十七次缔约方会议暨《京都议定书》第七次缔约方大会于德班当地时间2011年12月11日清晨终于落下了帷幕。通过14天马拉松式的谈判，大会通过决议，建立德班增强行动平台特设工作组，决定实施《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并启动绿色气候基金。这标志着，德班气候大会几经转折后交出了一份积极的答卷。但，这还远远不够。

　　京都到德班 一条坎坷伤心路

　　气候变化一直是人类面临的严峻挑战，各国必须共同应对。自1992年《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诞生以来，各国围绕应对气候变化进行了一系列谈判，这些谈判表面上是为了应对气候变暖，实质上还是各国经济利益和发展空间的角逐。

　　从1992年启动气候谈判以来，气候谈判就呈现出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两大阵营对立的格局。但与此同时，全球温室气体排放格局却发生了相当大的变化——从排放趋势看，发达国家逐渐从多排放量到目前和未来排放量总体呈下降的趋势；发展中国家则相反，从排放量少过渡到当前和未来增加的趋势。这种格局的变化，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谁先减排、减多少、怎样减，以及如何提供资金、提供气候友好型技术支持发展中国家减缓等问题上，展开了激烈争论。

　　2011年的联合国气候变化面临一个最大的问题还是《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究竟能不能达成，这是《京都议定书》本身能不能存亡的问题。另一个问题是，发达国家在多大程度上能对发展中国家给予资金和技术支持，根据2009年联合国气候变化大会通过的在哥本哈根协议，发达国家应该在2011年到2012年期间，为发展中国家提供300亿美元的对策气候协定，事后至2020年，每年提供1000亿美元。

　　从京都到德班，14年，历经多少坎坷路，都围绕《京都议定书》展开。但是，每次艰难谈判之后形成每一个决议，都是每一个小的进步，尽管都不能让与会者满意，但至少是各方愿意接受的结果，这也在更大程度上推动下一次会议的召开，并将各国聚拢为共同面临的气候问题进行探讨。

　　会前各方均预测 德班难达实质协议

　　2011年入春以来，世界经济仍未从2008年底的国际金融危机缓过气来，又遭受到经济衰退的二次探底的冲击。美国总统大选在即但失业率居高不下、经济增长乏力；欧盟财政危机四伏、欧元面临崩溃；日本深陷地震海啸和福岛核电灾难的打击之中。再加上全世界各地此起彼伏的政治抗争风潮，使世界许多国家的政府穷于应对经济、金融和政治的挑战。

　　于是，在德班气候大会开始前，业内就普遍持悲观态度，不少专家认为在欧债危机、北非动荡等局势下，气候变化问题明显地被搁置在次要地位，气候变化会议已经变得不再迫切，因此此次会议恐难达成实质协议。

　　尽管，越来越多有科学依据支撑的数据都在证明温室气体排放在增加，大自然也不断以各种方式作出回击，然而全球执行的情况却越显糟糕。即便各国遵守他们的承诺，联合国估算到2020年排放量仍会超过将升温控制在2°C以内的110亿吨上限。这几乎超过了2005年所有轿车、客车和卡车排放量的两倍。

　　但是，更多国家不愿把钱花在遥远而不确定的威胁上，特别是他们的同伴们目前还面临其他更多的压力。专家难免会预测，所有这些错误的认识和行为都在德班举行的气候大会上上演。德班最主要的争论集中在京都议定书，这个已然失效的倡议上。如此多的负面效应更让人相信，这次德班大会将延续京都会议的传承——会议艰难而无实质性收获。

　　中国社科院城市发展与环境研究所所长潘家华在会前也指出，美欧面临的危机使这些国家难以在近期的国际谈判和国内减排问题上有大的作为，对发展中国家的资金和技术援助承诺也难以兑现，因此，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岌岌可危。

　　抗议、假草案 德班谈判过程曲折

　　果然一语成谶，德班气候大会进入第三天，在讨论绿色气候及基金的设计问题时，美国就出来“搅局”，会议开局不利。

　　当《公约》缔约方讨论绿色气候基金过渡委员会提交的基金设计草案时，美国代表提出，要对案文做深度修改，导致会议无法达成基本共识。随后一些国家又提出各自的问题，会场混乱，主持会议的本届大会主席、南非国际关系与合作部部长马沙巴内宣布暂停会议，先进行更多私下磋商。

　　美国这次“搅局”实际上是它近年来对绿色气候基金消极态度的反映。德班气候大会开幕以来，它虽然不明说反对绿色气候基金，但试图通过在次要问题上挑起争议来拖延、破坏整个议程。

　　“第一周的谈判很艰苦，谈判的核心内容《京都议定书》基本没有进展，而加拿大即将退出的消息激怒了很多谈判代表”，山水自然保护中心森林与气候项目主任杨方义在其会议日记里写着，高级别会议的开始，德班会议中心多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在德班气候会议接近尾声的12月7日（原定12月9日结束），《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依然没有着落。不仅与会者开始焦虑，就连抗议者也从指定区域走出，全方位发出声音。6名加拿大青年潜入主会场，并在该国环境部长彼得·肯特发表演讲时起身抗议。他们展示印在T恤上的标语：“别管加拿大”。这是彼得·肯特在高级别会议上的首次发言。此前，他已表明态度，称《议定书》第一承诺期到期后，加拿大将不再续签第二承诺期，并表示随后还可能宣布退出《议定书》。

　　另一位进入会场抗议的青年詹姆斯·赫特，他认为，加拿大政府阻碍应对气候变化全球进程的做法，正把整个国家尤其是他们这一代人拖入危险境地。各国要达成协议，就应该把加拿大这一阻碍者抛到一边。被要求靠边站的还有美国。大会进行中，从联名致信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到悬挂恶搞总统奥巴马的照片，环保组织从没放弃对美国出招。

　　在屡次抗议无果后，环保组织也开始向场内渗透。绿色和平组织等机构联合在官方场地举行了一场新闻发布会，发布了一份措辞强硬的申明。申明指出，如果美国不想拯救人类和整个生态系统，就应该腾出地方，让那些愿意伸出援手的人前进。国际工会联合会秘书长莎兰·伯罗强调，“他们要么成为全球社会的一员，要么靠边站”。

　　12月10日，德班气候大会进入“加时赛”阶段，这时却发生了更戏剧性的一幕。各方代表正在为谋求最后的积极成果而磋商，这时却有人以东道主南非名义向各代表团散发一份伪造的“决议草案”，干扰了最后议程。这份伪造文本与真正的草案文本相差甚远，有多处违背了发展中国家的利益，但散发者却声称它已被由巴西、印度、南非和中国组成的“基础四国”等几个重要谈判方所接受。当各方代表看出这份文本的造假之处并通知南非时，已经过了半天时间。“假草案”事件导致原定的最后会议议程被再次推迟。10日下午，一些代表团已经准备回国，气候大会的会场德班国际会议中心里，人少了很多。

　　会议取得五大成果

　　直至11日清晨，经过48个小时几乎不间断的密集磋商，德班会议终于落下帷幕。

　　与会代表一致同意，《京都议定书》的第二承诺期将从2013年1月1日开始，避免了《京都议定书》第一承诺期结束后出现空当，38个发达国家将继续作出有法律约束力的减排承诺，具体减排指标将在2012年5月1日前提出并被审议。关于第二承诺期的期限将由2012年在卡塔尔举行的气候大会上作出决定。大会还决定启动绿色气候基金，要求尽快建立董事会，完成相关的法律和运行原则。这一基金规定，从2013年到2020年，发达国家每年要向发展中国家提供1000亿美元，用于帮助发展中国家适应和减缓气候变化。

　　德班增强行动平台特设工作组将主要负责制定一个适用于所有《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缔约方的法律工具或者法律成果，这项工作将于2012年上半年开始，不晚于2015年结束。各缔约方要在工作组工作的基础上，从2020年开始根据该法律工具或者法律成果探讨如何减排，降低温室气体排放。

　　美国《华尔街日报》则指出，德班会议的最大成果，就是延长了被其称为 “神圣法律框架”的《京都议定书》。英国《卫报》预测，气候框架协定的维持，意味着“保证每年至少10%的环境技术投资增长”，这将有力推动一些国家的产业升级和科技进步。

　　已连续24小时谈判的中国代表团团长解振华总结了大会取得的五大成果，一是坚持了《联合国气候变化框架公约》、《京都议定书》和“巴厘路线图”授权，坚持了双轨谈判机制，坚持了“共同但有区别的责任”原则；二是就发展中国家最为关心的《京都议定书》第二承诺期问题作出了安排；三是在资金问题上取得了重要进展，启动了绿色气候基金；四是在坎昆协议基础上进一步明确和细化了适应、技术、能力建设和透明度的机制安排；五是深入讨论了2020年后进一步加强公约实施的安排，并明确了相关进程，向国际社会发出积极信号。

　　决议不够强大 措辞存在漏洞

　　每次气候大会都不尽如人意，总存在这样那样的遗憾。一些小型岛国或因气候变暖面临灭顶之灾。它们认为，会议决议仍不足够强大，可勉强接受。而气候谈判非洲国家集团主席姆帕努评价说，“我们对会议结果不是完全满意，它缺乏平衡。不过，我们相信它开始朝着正确方向前进。”另外，印度环境部长纳塔拉詹说,印方迫于不公正压力妥协，只能不情愿地赞同决议。

　　有专家也指出,尽管会议批准一揽子决议，但部分内容不够具体，而且措辞留有巨大漏洞，可能让某些国家得以逃避应承担的减排责任。例如，就《议定书》第二承诺期期限，决议没有明确说明是5年或8年；对于绿色气候基金，资金来源和管理机制仍是空白；就坎昆大会搁置的自愿减排努力，这次会议同样没有进展；没有确定将要制定的法律工具或法律成果的确切性质；没有提及惩罚措施。

　　世界自然基金会能源和气候部门主管史密斯指出，“与会者没有达成真正协议。他们弱化立场,以便所有人都能入伙。”部分环保人士指出，一揽子决议没能解决他们认定的最紧急议题，在减排方面没能采取更加迅速、更加深入的行动。他们预测，如果今后几年内无法扭转减排局面,全球可能陷入灾难境地。

　　解振华也表示，德班会议未能全部完成“巴厘路线图”的谈判，落实坎昆协议和德班会议成果仍需时日。各方在有关2020年后加强公约实施的安排上还需要做更多工作。解振华说，中国代表团为会议取得积极成果作出了最大限度的努力，发挥了建设性作用。他重申，中国政府将本着对本国人民和世界人民高度负责的态度，坚定不移地实施积极应对气候变化的政治措施，采取强有力的国内行动，推动绿色低碳发展，积极参与气候变化国际谈判进程，为应对全球气候变化作出积极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