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万元作家虚火背后

　　本报记者 严葭淇 北京报道

　　 作家的实力可以用财富和销量来衡量吗？如果在30年前问这个问题，肯定让人笑话；如果在20年前问，答案也是否定的；但现在，两者已捆绑成人们谈论文学的一个话题。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今天，在市场这个沙滩上晾晒的，决不只是作家的实力，还有富贵和贫穷，生存或毁灭。

　　顶尖作家的收入榜

　　 郭敬明、南派三叔、郑渊洁的年度版税收入分别为2450万元、1580万元、1200万元。从北京开卷信息技术有限公司获取的图书销售数据折算出的版税表明，在如今的市场，畅销书主要集中在青春读物这块，郭敬明的《悲伤逆流成河》青春系列、郑渊洁的童话系列、安妮宝贝和韩寒的文艺范儿小说是其中的翘楚。

　　 “我国文学类书籍近年来集中在几大板块，一是以郭敬明、韩寒、安妮宝贝为代表的青春文学，他们有一批固定的粉丝；二是以当年明月、南派三叔等为代表的网络作家的作品及官场小说；再就是茅盾文学奖作品。”北京开卷信息技术有限公司总经理孙庆国表示。

　　 据孙庆国介绍，郭敬明的书每本都是百万级的发行量，而儿童文学作家杨红樱的作品则几乎每本发行千万册。主流作家这边，余华、麦家的作品也卖得比较好，估计销量在十几万到几十万级之间，百万级的则有莫言、贾平凹等，“畅销也常销，新书出来一年10万册应该没问题，总销量可能有几百万或上千万册。”而王安忆、毕飞宇等作家则应该在10万册级以下。另外，茅盾文学奖作品既畅销也常销，一两年内销个10万册的不少。余秋雨、易中天的作品销量也是百万册级的，“余秋雨一本书的销量在五六十万册，易中天的也有几百万册，销量最大的是金庸，大概有亿万册。”官场小说的销量也令人瞩目，且“和主流作家不在一个量级上，是20万册和10万册，50万册和20万册的巨大差距”。

　　 “安妮宝贝的收入也不错，也是百万册级的，从出书到退市，每年几十万册没什么问题。”她的出版人路金波说，“韩寒的书，里面是白纸，书封上有他的名字就能卖30万，安妮宝贝虽然卖不了30万，也很值钱。”安妮宝贝在此次作家富豪榜上的排名是第5，年收入940万。

　　 作品的畅销造就了一批富豪作家。孙庆国表示，目前，各出版社对销量好的作家的版税是非常优惠的。“童话大王”郑渊洁雄霸儿童文学界20多年，收入丰厚，是各大排名榜的座上客。但他表示，他的收入决不仅是“皮皮鲁”的版税。谈到财富的累积，他笑称自己老跟出版社谈钱，并可能因此“臭名远扬”。“作品是无形资产，比稿费厉害得多，是真正的摇钱树。这棵摇钱树将来还可以派生出很多产品，如影视、网络之类。”

　　 麦家也许是主流作家里版税最高的一位。他曾披露，“我的《风语》一书合同是50万册开机、16%的版税，一本书定价36元，可以算出来，一本书280万，两本就是500多万。”尽管他书的销量不错，批评家对他的作品并不看好，觉得缺少文学价值。

　　 苏童、易中天等人的版税，也是很多作家可望而不可及的。姜戎的长篇小说《狼图腾》定价32元，两年来卖了200万册，以10％版税计算收入，收入应该超过600万元。而该书的海外版权卖给了企鹅出版集团，仅预付版税姜戎就收获10万美元。

　　 不过，这些都是按出版社码祥乘以版税的结果，实际销售数字，出版社和作家都不愿透露。据书店相关人员介绍，这些畅销书实际销售未必那么喜人，这里不乏市场炒作和虚火的成分。

　　沉默而窘困的大多数

　　 然而，在中国少量富人作家光鲜炫目的收入背后，是中国作家群体性的贫困和窘迫。

　　 记者采访发现，多年来大多数作家的生存状态是：如果没有其他收入，八成以上作家靠写作只能勉强维持温饱；而诗人如果没有第二职业，百分之百就要饿死。即便畅销知名如韩寒，除写作外，也还兼着办杂志和实业的第二和第三职业，而其写作收入只占到总收入的一半。

　　 2011年3月15日，50位作家、出版人联名声讨百度侵权。这期间，韩寒连发博文予以声援，顺便为中国大多数作家算了下收入：“一本25元的书，一般作者的版税是8%，可以赚2块钱，其中还要交三毛钱左右的税，也就是可以赚一块七。一本书如果卖两万本，已经算是畅销，一个作家两年能写一本，一本可以赚三万四，一年赚一万七，如果他光写书，他得不吃不喝写一百年才够在大城市的城郊买套像样的两居室。”

　　 而“大部分作家两三年才写一本书，一本书就赚一两万。这些写作者们可能才年薪一万块啊朋友们，月薪八百啊朋友，没有社保啊朋友，还得交税啊朋友，除了几个顶级畅销书作家，中国作家绝大部分都收入微薄，很多网络作家更是一天要写一万字，靠着千字两分钱的下载收入维生……”

　　 因为收入微薄，一些作家甚至沦为乞丐。2006年，先锋作家洪峰上街乞讨事件轰动了全国，而湖南作家黄辉向媒体爆料愿被富婆包养的消息也震动文坛。这两个虽然是极端和个别的案例，却反映了大多数作家的生存状况。

　　 作家为梦想和喜好而写作，投入了几乎所有的时间和精力，而现实的回报却很吝啬。记者经常听到作家们如此抱怨：这些年什么都涨价，只有稿费在原地踏步，而且还经常被拖欠，甚至打水漂。

　　 据了解，目前许多作家靠每月从作协等部门领取职业的1000元左右的津贴和稿酬维生，生活基本处于清贫状态。

　　 采访中，孙庆国也表示目前作家的生活状况存在着非常严重的两极分化。“作品卖得好的作家，版税不低于10%，像《杜拉拉升职记》，4本书都是百万册级的，税后作家收入不低于2000万，这还不包括电影的分成。当年明月的《明朝那些事儿》7本书应该已经销到1500万册了，还在持续畅销，他的版税应该在12%左右，7本书的总定价是200多元，每卖一套书他就收入30元左右，每年销50万套，收入早过2000万了。相反，一个作家写两三年的一本书，才卖个3000册，出版社还赔钱了，他的稿费能有多少？”

　　 写作者的生活是单调和枯燥的，科恩兄弟的电影《巴顿·芬克》讲述的就是绝大多数作家缺乏诗意的生活：巴顿·芬克最多的生活状态是宅在家里，没有应酬，也没有妻子或女朋友，打字机是他朝夕相对唯一的生活伴侣。所以，作家是个很容易陷入无人问津困境的群体，公众和媒体在注目塔尖上那些富豪作家的同时，其实很少关注那些严肃的写作者。

　　和国外作家的差距

　　 事实上，相比于全球最顶级畅销书作家的收入，中国即使是一流作家收入也有很大差距。《福布斯》最新公布的排名显示，世界收入最高作家桂冠再次被美国惊悚推理小说天王詹姆斯·帕特森夺得，从2010年5月至2011年4月，总计有8400万美元收入帕特森的囊中，较前一年的7000万美元有大幅增长；第二名是美国爱情小说家丹尼尔·斯蒂尔，收入3500万美元；第三名是斯蒂芬·金，收入2800万美元；第四名是珍妮特·伊万诺维奇，收入2200万美元。以上四位每本著作收入都进项都在1000万美元左右。第五名是《暮光之城》的作者斯蒂芬妮·梅尔，收入2100万美元，远低于2010年的4100万美元；而人气爆棚的J.K.罗琳，因为《哈利·波特》系列已在2007年写完，收入仅500万美元，在榜单垫底。但10年来，她在中国内地拿到的版税就达9550万元，而中国作家的最畅销小说，也到不了她的版税零头。而在全民知识产权意识薄弱的背景下，盗版对中国作家权益造成的伤害尤其巨大。

　　 更让人沮丧的是，在中国作家巨大贫富落差的同时，文学和阅读也在萎缩。在今天这个新媒体和数字化时代，文学无论在社会生活中还是创作上都日益边缘化。一方面是文学存在空间受到严重挤压，另一方面文学创作也落后于这个时代，不仅原创力缺乏，内容也和现实生活毫无关联，可以说，中国文学正面临着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

　　 “文学图书市场近两年虽然有所增长，但我国文学阅读还是不成气候，在整个图书市场的比例不过10%左右。而在美国，光小说类就占了40%，欧洲在35%-40%之间。正因为他们有这么大的阅读需求，才造就了大量知名作家，也保证了作家比较良好的生存状况。”

　　 在谈到已出版文学书籍的口碑时孙庆国表示，“引起轰动的书少之又少。那些每月每年在排名榜上的畅销书，10年后能立在书架上的少之又少，大多数会被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