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轴亿元保洁项目招标遭质疑

　　五问新中轴亿元保洁项目招标

　　去年11月底，新中轴公司发布了新一期新中轴线保洁招标公告，对于27个月共计1亿元的保洁费，有市民惊呼“好贵”。新一期保洁招标公告发出至今已经过去3个月了，新中轴公司一直都没有公布究竟是哪家物业管理公司中标，多位曾看过这份招标公告的工程专家和律师表示，招标公告设置的若干关键竞争条款中，和新中轴公司同属市城投集团的广州市建广机械化保洁有限公司(以下称“建广公司”)具有明显的优势，整个招标公告有为建广公司倾斜的嫌疑。据了解，建广公司不仅要参与本次投标，而且已经在本项目的上一期招标中中过标。

　　●南方日报记者 曾雅 南都记者 魏凯

　　1

　　疑问

　　“同门兄弟”

　　是否可以投标？

　　律师：有违反公平竞争的嫌疑

　　在新中轴公司的招标文件上，对于投标人资格的认定必须满足两点：必须按《中华人民共和国政府招投标法》及国家和地方政府采购相关法规的规定进行投标，同时，为了避免投标人围标串标，还规定不同投标单位之间不得存在投资和被投资关系，彼此的经营者、董事会(或同类管理机构)成员不得属于直系亲属或配偶关系。

　　对照上述要求，建广公司不属于被禁止的投标情形，完全可以参加投标。

　　不过，熟悉招投标法规的广东恒运律师事务所律师蔡险峰对此条款却提出异议，他认为，虽然《政府采购法》及《政府采购货物和服务招标投标管理办法》等相关法律法规都没有明确规定关联企业投标的问题，“不过这种‘同门兄弟’公司，一个招标，一个投标，难免给人以可能违反公平竞争的印象，同时，如果在招标具体条款上更是有针对性地设置有利于兄弟公司中标，违反公平竞争的嫌疑则更大。”

　　而据记者了解，虽然并不违反法规，但是关联企业中标的案例一直争议不断。2011年底，就有媒体报道了国家旅游局机关服务中心下属企业连续4年中标该局的印刷品招标遭举报的案例；此外，更早一点的案例还有2010年国家汉办的网络孔子学院项目招标，最终中标人却是跟汉办有关联的一家网络公司；2011年南京城管局发布总价1亿元的更换路牌项目招标，最终中标单位却是该局下属企业。

　　类似的案例频繁发生难免给人以潜规则运作的口实，对此早有法律人士指出，这其中的结症在于国内的招投标法规规定投标单位只需要“个人回避”，即投标单位人员和招标单位人员有利害关系必须回避，但投标单位和招标单位之间有明显的利害关系却不受约束，无需“机构回避”，而后一点在国外招投标活动中却是被法律明令禁止的。

　　2

　　疑问

　　为何限定广州地区项目业绩？

　　业内人士：涉嫌排除外地投标竞争者

　　在记者采访中，多位人士对招标文件中的如下条款提出强烈质疑：投标人必须拥有广州市市容环境卫生经营性服务性企业A级资质和物业管理服务二级资质，且自2007年至今在广州地区完成过质量合格的类似项目业绩一项或以上(类似项目业绩是指在广州地区公开招标依法发包的城市快速路、道路清扫保洁和大型公建项目保洁质量合格的业绩。)

　　一位有过评标经验的建筑业内人士提出，这一条款写得相当不严谨，首先是没有指明为何要限定在2007年至今有过类似业绩，这个时间节点的限制，有可能打击潜在的投标人；其次，为何要求是在广州地区完成类似项目？这一条涉嫌排除外地投标竞争者；最后，“类似项目业绩”可以被新中轴公司随意解读，没有明确什么叫“类似”，招标单位完全可以利用这一条款保护事先设定的潜在投标单位。事实上，建广公司由于中标了上一期新中轴线保洁项目，已经在这一个条款上具有无可比拟的优势。

　　熟悉经济法的广东胜伦律师事务所律师刘继承也表示，如果这一条款使得实际只有一至二家特定企业才具备，它很明显是向某些企业倾斜的，这涉嫌违反《招标投标法》第十八条关于以不合理的条件限制或排斥其他投标人的规定。

　　而蔡险峰律师也认为，新中轴线对投标单位提出注册资金要求、财务状况要求、质量体系要求、业绩要求和资质要求等资格条件，具有一定的合理性，由于法律无法明确规定，所以表面看一般难以判断业绩和资质要求是否合理，关键在于，如果新中轴提出所有投标要求条款最终将大部分环卫保洁公司都排除在外，而只有少数两三家符合要求，则这些条款可以被认定为存在歧视、排斥、预定倾向等情节，涉嫌违反《招标投标法》。

　　3

　　疑问

　　为何不采用

　　“低价中标”原则？

　　律师：价格权重只有10%违反了政府规定

　　按新中轴公司的招标文件，本次评标采用综合评标法，即将投标单位的技术实力、过往业绩、投标价格等因素分别赋予不同的权重，计算出一个综合得分，得分最高者中标。这一方法和传统的最低价中标法相比，可以避免鼓励投标者一味压低投标价以求中标，最后以次充好，将成本转嫁给项目业主。

　　不过，招标人给综合评标法中各个因素赋予的权重比值却大有学问，在本次招标公告中，技术权重占30%，商务权重占60%，价格权重只占10%。上述有过评标经验的建筑业内人士告诉记者，这一综合评分规则将价格权重压得太低，“这等于是在暗示投标单位，你们可以尽量将价格报高一点，反正按照评分原则，高报价也不会扣分太多，甚至可能出现报价最高也可以中标的奇怪结果。”这位人士还告诉记者，在他本人参与过的评标过程中，所有符合资质和业绩要求的入围投标单位，最后都是按最低价中标原则来开标的，“其实道理很简单，如果入围的投标单位都有能力把项目按要求做完，剩下的工作就是从中挑一个价格最低的。”

　　蔡险峰律师也对此评论说，按照广州市财政局《关于加强政府采购价格评审管理的意见》规定，服务类项目(注：新中轴线保洁招标即属于服务类项目)的价格权重不得低于20%，而本招标公告中价格权重只有10%，明显违反了政府规定。

　　除了降低价格权重之外，公告还对潜在中标单位提出一项近乎严苛的要求：由于建广公司是上一期保洁项目的中标单位，而上一期保洁服务的截止日期是2011年9月14日，至今已经过去好几个月，在这期间，都是建广公司代替潜在的中标单位在提供保洁服务，因此公告也要求，未来的中标单位一旦确定，必须先向建广公司垫付这几个月的保洁费用。这也意味着，除非建广公司继续中标，否则其他中标单位还没有开始提供保洁服务并拿到报酬，就要先向建广公司垫付这几个月的保洁费用。

　　4

　　疑问

　　加分条款明显倾向建广公司？律师：评分项目分值设计不合理

　　综合打分是招标公告中最为重要的部分，得分越高中标可能性越大。在新中轴线保洁招标公告中，若干得分项目的设定能让建广公司获得巨大的评分优势。

　　例如，公告规定说，从2007年至今类似项目保洁，有大型广场保洁面积在50万平方米以上的单项合同得10分，获得部级有关部门奖励、荣誉称号的得10分，获得省级有关部门奖励、荣誉称号的得5分。

　　对此条文，一位业内人士解读说，要求50万平米以上的大型广场保洁业绩，这明显是为建广公司量身订做的条款，因为广州只有一个广场面积超过50万平米，就是花城广场(注：花城广场是广州面积最大的广场，为56万平方米，其次是琶洲国际会展中心的41.1万平方米和白云国际会议中心的31.6万平方米，但后两者都未超过50万平方米)，而它在2010年建成之后就一直由建广公司负责保洁，其他保洁公司根本无法染指。

　　该人士还表示，一般招标文件会将“省级奖励”和“部级奖励”平等列为加分项，而在此却被表述成“部级奖励加10分”、“省级加5分”，这么做的原因就是因为有一些大型保洁公司曾经拿过省级奖励，但拿到部级奖励的却极少，而建广公司就有，“这相当于多给建广公司5分的优势”。

　　“一般投标单位之间的竞争，最终输赢也就在10分到20分之间，而这两项就让建广公司获得15分的优势，谁还能竞争过它？”

　　实际上，不仅上述内部人士觉得这些条款倾向性太明显，上述两位律师也持同样的意见。刘继承认为，按目前的投标条件和标准，可能参与投标的企业只有过去承担过新中轴或花城广场环卫保洁任务的物业公司，则投标人将可能少于法定的三个投标人，则此项目的招投标实际上无法完成，需重新招标；蔡险峰也表示，类似业绩要求在本招标公告中，既被作为投标人的资格条件，同时又被列为评分因素，这违反《财政部关于加强政府采购货物和服务项目价格评审管理的通知》的规定，且所设评分项目分值设计严重失衡，既不合理，又难以摆脱“量身定做”嫌疑。

　　5

　　疑问

　　保洁项目特殊，国企更合适？新中轴公司：需承担临时增加的任务且不拿报酬

　　对于招标文件中存在的上述疑问，记者也从新中轴公司了解到，他们认为并没有指定要求哪家保洁公司中标，招投标的一切程序都是依法依规进行，不过，由于花城广场的特殊性，经常有国内外政要前来参观考察，中标的保洁公司时常需要承担一些临时性增加的任务且不拿报酬，这点一般私有企业恐难以做到，有实力且觉悟高的国有企业更合适。

　　对于建广公司投标资格问题，记者也了解到，目前本次招标已经有5家投标单位通过预审(建广公司在其中)，所有投标单位完全符合上述要求，都没有违反《工程建设项目施工招标投标办法》对投标资格的规定。新中轴公司之所以对投标企业过往业绩提出要求，是希望评出的中标单位要有丰富的类似项目作业经验，能在进入现场后立即开展高标准作业，维护好广州的形象，不能由于中标单位的原因引起市民、中外游客、媒体的投诉。

　　记者还了解到，新中轴公司之所以将价格权重定为10%，源于他们认为此举符合财政部“关于加强政府采购货物和服务项目价格评审管理的通知”中，“服务项目的价格分值占总分值的比重不得低于10%，不得高于30%”的规定。不过，据记者查实，按照广州市财政局《关于加强政府采购价格评审管理的意见》规定，服务类项目的价格权重不得低于20%，新中轴公司此举明显违反了广州市的规定。

　　据记者了解，新中轴之所以在评分细则中强调，投标单位的过往业绩在必须有“50万平方米以上单项合同”，是因为花城广场的管养面积超过了50万平方米，因此中标单位必须有类似超大型开放式广场的作业经验。同时，细则中关于部级奖励和省级奖励加分不同，是由于部级评选范围是全国，而省级仅针对全省。设定评分细则各项加分因素，是为了筛选出获得社会认可、优秀的公司。

　　■链接

　　建广公司：年营收半数来自城投保洁项目

　　本次招标中浮现的城投集团旗下建广公司过去并不是广为人知，据广州市环保行业人士介绍，这家公司目前已经跻身广州环保行业公司规模前三的行列，其主要业务范围来自各级政府的保洁绿化项目和城投旗下的保洁绿化项目，许多各街区的保洁、河涌水道的清洁都由其承担。

　　公开资料显示，建广公司成立于1999年，是一家从事清洁服务(道路、水域)、垃圾分类、市政园林、环保技术服务、污水集运处理、楼宇清扫保洁、马路机械化清扫、垃圾收集运输的综合性大型公司，同时具备广州市环卫资质和广州市绿化施工资质。

　　据悉，由保洁业务给该公司带来的年营业额大约在1亿元左右，而其中有一半是来自于为城投旗下各物业提供保洁服务。

　　记者粗略统计发现，公开的建广公司曾中标的城投旗下保洁项目有3项，分别是2010年至2011年度共计12个月的新中轴保洁项目，中标金额为6295万元；海心沙2010年6月1日至2011年2月28日(8个月)的环卫保洁项目，中标金额为738万元；2007年度新光快速路保洁项目，中标金额为1095万元。

　　■新闻背景

　　1亿保洁费来自财政专款

　　中标单位需制定VIP接待预案

　　去年11月底，新中轴公司公告了对整条新中轴地区的环卫保洁服务招标，27个月的环卫保洁项目预算约1亿元，相当于每个月花费370万元。这笔资金全数来自财政专项拨款。

　　新公布的招标公告显示，整个环卫保洁费用主要用于以下方面：除了日常的环境清洁和绿化保养更新，还包括珠江新城真空垃圾收集系统和其他照明、智能设备的维护。中标单位还必须提供一个专门处理各类投诉询问的场所，每天提供不少于12小时的业务接待，更需要开通24小时热线电话和投诉处理、回访。

　　中标单位的一个特别职能是针对大型接待活动和VIP接待制定预案，节假日新中轴地区还必须有专题布置，每年组织不少于4次重大节日专题活动。

　　1亿元保洁费中仅仅是保洁和绿化开支，期间水电费按实际使用额另给费用。

　　1亿元到底花在哪？

　　★环卫保洁部分

　　1.环卫保洁工作：保洁总面积约74.45万平方米。具体工作包括：户外清扫、垃圾清运、市政道路清洗、排水系统清洁维护、设施清洗、室内垃圾清扫、地面墙砖护理、设备保洁，公厕卫生管理等。

　　2.绿化管养工作：管养总面积约16.46万平方米。具体工作包括：草坪、绿蓠、乔木、树木修剪、施肥、杀虫、落叶清扫、绿化垃圾清理等；超过原绿化工程施工日常维护期后，对非管养服务承包方责任造成的残损、病、枯的草坪、绿蓠、乔木进行补植。

　　3.土建维护工作：市政设施外观、结构的维护、维修等。

　　4.珠江新城核心区生活垃圾真空管道收集系统维护、养护及管理，垃圾清运，用户垃圾费代收。

　　★综合管理部分

　　1.设备设施维护运行管理：机电设备、消防设施、照明设施、智能化设施等的基本维护、维修、保养。

　　2.安全护卫及公共秩序管理：管理面积约681144平方米，管理区域24小时的安全保卫、公共秩序维护工作及保安队伍的组织管理等。

　　3.综合管理服务：管理面积约681144平方米，设置管理处办公地点并有专门的接待场所；周一至周日每天不少于12小时业务接待，并提供24小时热线电话咨询和应对处理服务；根据不同的需要提供便民及综合服务，接受业主和市民对物业管理服务报修、求助、建议、问询、质疑、投诉等各类信息的收集和反馈，并及时处理，有回访制度和记录；特别针对大型接待活动和VIP接待制定预案；节假日有专题布置，每年组织不少于4次重大节日专题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