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资银行业进入平滑期

　　张斌

　　入世十年，国内银行并没有出现竞争带来的流动性问题，而且外资银行在中国的市场份额比较低。

　　十年前，张永光活跃在香港，丁国良已经在大陆。十年后，前者是法兴银行中国区首席执行官；后者现任汇丰银行（中国）有限公司北京分行行长。

　　未来五到十年，银行乃至整个金融业会展现何种局面？“外资银行在中国的业务即将进入平滑期。”张永光和判断，有业内人士表示，“狼甚至会变成宠物。”丁国良说“即使中国经济慢下来，仍然是最有发展前景的市场”

　　而随着中国金融开放思路由“引进来”转为“走出去”，在另一个战场上，“狼或许会变成真正的狼。”这是另一种声音。

　　伴舞

　　改革开放之前，外资银行在中国一直存在，“当时有四家外资银行，汇丰从解放以后一直没有撤离，在这里保留了分行。”丁国良回忆。

　　那段时间没有什么业务，可以说是外资行的“休眠状态”。

　　外资银行开始有一些业务发生是在1978年三中全会决定改革开放以后。

　　丁国良回忆，业务主要是在外贸、外汇这方面。中国刚刚改革开放，很缺外汇。外资银行有这方面的长处。这之后，外资银行也陆续进入中国。法兴银行就是其中之一，1981年他们在北京设立了第一个代表处。

　　张永光回忆说：“刚进来的时候主要集中做两方面的业务：第一是出口信贷，上世纪80年代，中国市场上需要很多资金去进口大型设备，所以那时外资银行很重要的一个角色就是怎么安排这些贷款。”

　　再晚些时候，一些外资开始进入中国投资企业，外资银行也开始做企业贷款和项目顾问之类的工作。那时以美元业务为主。

　　丁国良说：“事实上，自1994年《中华人民共和国外资金融机构管理条例》出台到2001入世前，又被很多人定义为外资银行在中国的又一发展阶段。”

　　外资银行发挥的作用除了引入资金，另一个重大的作用是引进了他们的客户。外资银行在国外的客户，需要把他们的业务开展到中国来，需要外资银行给他们配套资金去做。

　　张永光记忆比较深刻的是雪铁龙和大亚湾核电站这两个项目，数额都比较大。“主要是两方面都有需求，中国需要进口设备，外国出口商要出口，慢慢就出现很多这种项目的对接。政策上也相当支持。”他说。

　　当时的这种贷款与现在是不同，应称做转贷。外资银行的借款人是中国银行或者国家开发银行，因为他们的信贷评级是外国的出口信贷机构接受的；其次，当时中国的对外借贷窗口还没有完全打开，中国有规定只有哪几家银行可以对外借款。

　　“所以，整个合同在法律上的关系是外资银行跟中资银行产生，然后中资银行再和本地银行、本地企业或者是项目产生合同关系。”张永光说，“明显的感受是商业越来越活跃，中国企业参与的项目也越来越多，中国的市场慢慢在开放。小型产品出口多起来，普通的贸易融资开始增多。”

　　这个阶段中国政府实际上是希望通过多引进外资银行在国内开始营业机构，增加竞争力，通过增加竞争来促进中国银行业的发展。

　　这种做法被丁国良所肯定，他说：“实际证明起到了这个作用，这些银行无论是从服务的质量、服务的种类，都有很大的改进和改善。”

　　但随着发展，中国的银行业也出现了自己的问题，主要是大量国有企业的坏账。

　　发轫于1997年的亚洲金融危机，虽然中国的银行业与危机“擦肩而过”，但是也让中国人感受到了潜在的“伤害”。

　　于是，1998年后，中国银行业展开了重组。

　　中国政府采取了一系列措施控制银行系统风险：中国商业银行按照五类分级法增加准备金的拨备；在1998年增加2700亿元的国债用以充实国有商业银行自有资本金，使之达到巴塞尔协议的要求；在1999年成立四大资产管理公司，并且剥离了将近14000亿元的四大国有银行不良资产。

　　这种政府主导的重组效果并不理想。由于国有商业银行的企业制度和经营机制没有得到改革，到2001年，国有银行的不良资产又积累到1.8万亿元，达到占全部贷款26.6%的高水平，大大超过了四大国有商业银行的自有资金。

　　共舞

　　世纪之交，巨额不良贷款一直是困扰中国银行业的魔咒。彼时的中国银行业，“虚弱的巨人”或许是个贴切的比喻。海内外很多银行业人士都悲观地认为：中国的银行技术上已经破产。

　　恰在这时，中国在加入世贸组织的议定书中作出了自己的承诺：自加入时起，允许外国金融机构向所有客户从事外汇业务。人民币业务先开放上海、深圳、天津和大连；一年内开放广州、珠海、青岛、南京和武汉；两年内允许外国金融机构向中国企业提供人民币业务开放济南、福州、成都和重庆；三年内开放昆明、北京和厦门；四年内开放汕头、宁波、沈阳和西安；五年内取消地域限制，允许外资银行具有完全的市场准入，允许开办人民币零售业务，在指定的地区可享受国民待遇。

　　漫长的入世谈判，为中国的银行业争取到了五年“保护期”。“内忧外患”的局面使得中国银行业做出大刀阔斧的改革。

　　中国银行业花了三年时间集中进行改革改制、中央注资、股份制改革、上市……终于赶在5年保护期之前，除农行之外，工、中、建、交几大国有银行均已完成改制上市。

　　丁国良还记得，作为战略投资者入股中资银行，汇丰是抢了头筹的。

　　2001年12月29日，汇丰银行成为中国入世后首先以参股的方式购买国内银行股权的外资银行。斥资5.18亿元购买上海银行2.08亿股股权，占其总股份的8%。

　　汇丰进入城商行后，引进境外战略投资者初见成效。其后，出售银行股权的大门向外资缓缓打开，监管政策也逐步放开。

　　截至2006年6月底，共有26家境外金融机构投资入股了18家中资银行，入股金额达179亿美元。在丁国良看来，把外资银行作为一个股东，作为一个战略投资，放到中资银行里面去。不但引资而且还引智，除了资金以外，把治理也引进来。那段时间对风险管理很重视，因为有很多坏账。“5年保护期内，除了最后放开的人民币对私业务外，参股中资银行也是设卡最多、外资竞争最激烈的地带。”张永光回忆。

　　这一段时期，被丁国良称为“真正的与狼共舞”：通过竞争不能学习的一步到位，就直接放到里面去，变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2007年4月，外资银行获准在国内设立法人机构，也就是可以以法人银行的身份开业，实现“全能银行”模式。首批4家，汇丰又在其中。

　　这一年，张永光来到北京。开始筹备法兴在中国的法人银行，因为他们获批对外营业是在2008年。

　　张永光和丁国良都承认：“外资银行成为法人之后，各个方面实现了真正的快速增长。”“过去的三年，我们的企业客户增加了三倍，存款增加了七倍，收入增加了十四倍。商业银行的产品以前完全没有做，个人业务的产品也新开拓了很多。”对汇丰银行来讲，也实现了五年的高速增长。“2007年4月份，作为一家本地注册的银行，那时候总资产大概是900亿左右。到现在，我们是第一家外资银行总资产超过2000亿的。”丁国良说。

　　而整个中国银行业，现在总资产是100万亿，五年前大概是50万亿左右，整个市场的增长差不多一倍。“狼来了”的局面并没有如想象的发生，入世以来，国内银行并没有出现竞争带来的流动性问题，而且外资银行在中国的市场份额比较低。

　　在2010年，在华外资银行的资产总额所占银行业的比例仅有1.85%。这个比例可以说是微不足道。从2004年到2010年，外资银行的资产比例没有呈现上升趋势，2010年的比例几乎与2004年完全一样，甚至比2007年的2.38%　的比例有明显降低。

　　2007年到2010年间，外资银行所占国内银行税后总利润的比例都低于外资银行所占的资产比例，而且在2009年、2010年这两个比例之间的差距进一步扩大。

　　“但是这个蛋糕真的在变大，这个蛋糕几乎是和中国银行业以同样的速度在增长。应该说实现了真正的与狼共舞。”丁国良说。

　　下一个十年

　　下一个五年，十年，中国银行业的重点会是“走出去”。这是张永光和丁国良共同的判断，张永光还有一个判断：“就是，外资银行在中国业务的发展会进入平滑期，甚至会进一步放缓，但我们对中国市场的前景还是比较有信心的，因为这块蛋糕仍在继续做大。”

　　目前，法兴银行面临的更为迫切的挑战或许是2011年底前外资行贷存比达到75%的监管要求。根据法兴（中国）今年6月披露的数据，截至去年末，法兴（中国）贷款余额约为126.16亿元，存款余额约为92.56亿元，以此计算其去年末贷存比约为136%。

　　“今年整个银行业都有存款压力，我们也不例外，现在距离达标还有一些差距，但在我们计划之内。”他说，“贷存比的要求会改变以前银行业基石，即贷款。以后外资银行的发展战略会趋向于多元化，现在每个银行都在调整自己的基石。”

　　贷存比对于汇丰一直不是一个太大的问题，但是丁国良具有同样的判断是因为“大的环境比之前3~5年要差，中国本身也是一样，速度会慢下来。4万亿刺激政策也是前几年银行业高速增长的一个原因，这是以后几年不会再出现的”。

　　未来的5~10年，中国金融业开放的重点会从“引进来”转为“走出去”。

　　但是，国内专家的态度并没有如此乐观，他们认为：“之前这些年的发展，中国的金融业主要是有主战场的优势，外资机构面临着人民币资金不足、经营环境不熟和人才匮乏等问题，而且还要接受中国政府的监管。失去主战场的中资机构未必那么乐观。”

　　另一个“战场”的号角还待吹响……

　　法兴银行已经在未来的发展战略上作出配合性的调整，张永光说：“法兴一个最大的优势就是拥有强大的国际网络，尤其是在非洲和俄罗斯，我们在80多个国家都有分支机构。现在我们正在推走进非洲的主题，在那里，无论是投资银行、风险管理或者是本地融资我们都可以提供服务，目前我们也在与一些中资银行展开合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