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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氏“弃儿”》记者手记之二】一个承诺

2011年05月11日 10:06 来源:财新网

  我又想起隆回,想起老袁,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农民的小孩被抢走的事。我欠他一个承诺

  【财新网】(记者上官敫铭)“杨广”把这消息告诉我后,提供了一个电话号码。剩下的,就需要我去努力了。作为记者,有人主动提供蛛丝马迹已算仗义,调查及突破的功夫,别人是不能代劳的。

  我给那个号码拨通了电话。电话那头,是一个憨厚而疲惫的声音。他告诉我自己姓袁。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袁先生简要介绍了一下情况。内容与“杨广”所言相差不多。

  说实话,对这种骇人听闻的事情,我还是有点犹豫的。由于在新闻业内,我也曾写过被一些读者记住的报道,但这也给我一个教训。这个教训就是,有些主动找上门来向我反映问题的爆料人,他们往往把事情说得神乎其神,遭遇惨不忍听——但到了新闻现场,有时候我就发现上了爆料人的当。他们夸大了事实。

  如论如何,作为调查记者最原始的冲动,我觉得此事还是需要去调查核实;就算到头来扑个空,也算了却一个心结。我记住了这事。

  在一次报题会上,我向部门主任提了我初步掌握的线索。结果读者诸君已经知道了,因为话题敏感不能碰。我向袁先生道歉,我说不能他们提供报道上的帮助,但会关注此事。袁先生很遗憾。我只能继续道歉。这成了我的心结,也是一个承诺。

  过了一段时间,我真得把这个事情暂且放下了。展江老师、王克勤老师常对我说,当下的中国是调查性报道的天堂。“天堂”是个很美好的形容词,万事万物应有尽有----但有时我也会怀疑,天堂里,怎么那么多令人膛目结舌的事?

  放下隆回的爆料后,我投入了其他新闻选题的调查采访。那时,我和同事、亦师亦友的王克勤曾深入山西各地,与煤矿工人同吃住,去探寻煤窑的“黑金”江湖。我们拿着微薄的薪资,但却充满斗气。我总想到杨广半认真半调侃的话,“社会需要我们这样的人”。可是,“社会”又是谁呢?我们被人追打、呵斥,在盘山公路上以时速120公里的速度逃命......

  只有我们几个同行人知道。当然,我们去调查前往往临时购买意外伤害险,狂奔逃命时总编也已从电话得知。但为了安全刊发稿件,这些现在说出来恐怕都没几个人相信的事,我们以沉默忍受伤害。这是一个基于最朴素的想法,记者的任务是刊发报道向公众呈现更接近真相的事实。多次沉默逃命的经历之后,我主动停止了向父母更新任何工作上的信息。我只是他们的好儿子就足够了。

  2007年下半年,我又去了湖南。见到“杨广”时,他请客吃路边摊,两个人15块钱。隆回的爆料,已经被其他“猛料”替代了。我沿着从武汉延伸至广州的一条高速铁路线,秘密进行了相关问题的采访调查。这是一个涉及专业领域的调查,为了稳妥起见,我在“深喉”帮助下,采用了极端的证据保全方式,请官方认可的公证人员见证部分调查的细节。我认为铁证在手,万无一失了!

  其实,我错了。当年的报道虽说震惊海内外,但被质疑的对象并没有将我和报社诉上法庭,他们采取了另外的应对方式。尚未进入新闻业时,我的师友们总教导说,监督公权力和资本是调查记者的天职。我坚信这是对的。但那时,我被公权和资本双重挤压,众师友虽有心相助,但往往也力不从心。我暂时失业了。

  依靠朋友接济了几个月后,2007年冬天的一个早晨,我从北京西站踏上了南下广州的列车。蒙新闻界都熟知的“江老师”不弃,她将我收入麾下——是的,我那时心怀感恩,但觉得自己应该是一名战士。

  在南方,我继续从事自己热爱的新闻工作。在新东家落脚后,“杨广”又时不时提醒我说,“老袁又打电话给我了。”“老袁?哦......隆回那个。”我又想起隆回,想起老袁,想起他曾经跟我说过农民的小孩被抢走的事。这都是老袁的一面之词,但我欠他一个承诺。(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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