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帆

　　

经济发展必须与生态文明结合，并注意到自然界可能的突变。中国建设生态文明是一个大战略。

　　10年后人口老化储蓄率降低，我们必须利用这宝贵10年，把过剩资本引向基础设施建设和技术进步，解决利益集团垄断、贫富分化、腐败和经济泡沫等问题，为未来中国可持续发展建立坚实的基础。

　　各种自然灾害的频发及其所造成的生态危机以及巨大经济和社会损失，不得不使人们重新思考源于西方实证基础上的科学思维方法的正确性。科学理性思维的前提在目前来说已经发生了质变，因此，近代以来形成的科学方法已经失灵，需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改变，人类要突破原有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从自然界剧变的层面重新考虑人与自然的关系。

　　笔者从自然界突变的新角度，研究经济发展与生态的关系，以“人的发展”新思维，代替资本与权力垄断的经济模式，重新制定中国未来经济、生态与能源发展战略。国内外的许多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经济发展必须与生态相协调，“碳经济和碳交易”是我们现在对于环境保护的一种制度尝试。

　　但在目前来说，中国还处于重化工业阶段，内部资源不足以支持长期的高速增长，经济发展势必与生态相矛盾。因此，需要制定出适合中国国情的生态文明的大战略，经济发展必须与生态文明相结合，并注意到自然界可能的突变，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建设生态文明是一个大战略应该以治水为中心，整治国土，加速水和空气的循环；科技进步的重点是节能减排，特别是突破煤炭技术、海水淡化技术等；通过信仰重建，批判奢侈腐化的社会方式，以改善大多数人民生活与健康为目的，确定政绩评价指标；利用10年以内人口年轻储蓄率高的优势，内部治理奢侈腐化，外部保障资源安全。

　　一、以自然界突变的意识重新考察人、经济与生态的关系

　　近代西方的崛起，是以暴力征服殖民地，无限度掠夺生态环境为出发点的。50年以来美国以“全球化”为口号，以资本逻辑为基本理念，以综合手段控制全球，与之相适应的经济学，实际是“资本经济学”。我们主张“人的经济学”，是由于资本的非均衡性，垄断性和外部性，已造成极其严重的后果，不得不进行全球范围的调整。目前全球最核心问题之一，就是掠夺自然资源，排放污染，破坏生态为特点的经济增长方式和高消费的生活方式。这个问题首先引起了欧洲思想家关注。罗马俱乐部1981年提出“增长的极限”，指出经济和生态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在生态遭到破坏的世界里不可能有福利和财富。

　　50年以来，关于经济发展必须和生态相协调的思想不断丰富，如人与自然和谐，科学可持续发展观，新的幸福价值观；新的评估体系如人类幸福指数、社会发展指数、绿色GDP等，是人类共同思想成果。这种理念发展成为庞大的理论和学科，包括环境、人口、资源经济学、生态经济学和社会学、管理学；成为社会运动和政治力量，在有些国家已执政，在现行制度内建立了强大的环保机构。

　　生态文明在中国有深厚的历史文化基础。中国传统文化的“天人合一”世界观，一系列思想、哲学、规范和原则，其背景就是人均资源极端短缺，竞争极其激烈，其特点就是避免过度竞争。以科举制为代表的智力竞争，与西方的商业竞争相比，明显地节省资源。把现代生态文明的思想，与中国近代民族主义、社会主义和古代文化结合，与批判近代西方文明结合，与实现经济发展方式转变相结合，造就了符合中国国情和发展阶段的生态理论，提出有系统性、正义性、合法性和可行性的生态文明战略，这是中国模式的一部分。

　　生态理论的新发展阶段，是以《京都议定书》为代表的全球气候问题，发展成为“碳政治与碳交易”，改写国际贸易规则。

　　值得严重关注的是，2011年3月日本强烈地震，诱发核危机，有可能演化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生态危机。在此之前已发生世界水危机，包括中国北方水危机。这些使得我们已不得不面对更加深层次的反思：怎样看待西方近代自然科学的基本逻辑与方法和科学救国？我们是不是对科学产生了迷信？

　　从西方物理实验和解剖学发展起来的现代科学的研究方法是有局限性，它规定严格的假设前提。如果前提条件发生变化，那么系统的科学方法会失灵。比如修水库大坝的前提是不淤积，使用水电核电所谓最安全最清洁的能源，前提是没有强烈的地壳变动。值得警惕的是，近年来出现的一系列自然界变化，如大地震、气候反常、海平面升高、严重水旱灾害、瘟疫等，属于自然突变而不是渐变，有可能使原来的科学世界观变为不科学，使有效的技术系统失灵。日本大地震所引发的核危机可能是划时代的，要求我们突破原来的世界观和方法论，从自然界剧变的层面重新考虑人与自然界的关系。

　　二、中国生态学意义上的损失

　　比较早用生态经济学方法计算中国生态损失的，是杨帆教授2000年主编《跨世纪丛书》，其中一本《中国抉择——关于中国生存条件的报告》，是易正（笔名）在海外用4年时间写成，他列举中国14项损失是：森林毁灭、水土流失、荒漠化、地质灾变、耕地流失与超载、水资源枯竭、江河湖库干涸、气候灾害、水污染、大气污染、垃圾围城、近海之死、物种灭绝、矿物资源耗尽。按最大口径估计生态学意义的环境资源损失及连带损失：1997年中国GDP为7.48万亿元。

　　未计入成本的对资源与环境的浪费破坏为：森林资源4.76万亿，淡水资源3.81万亿，土地资源3.73万亿，草原资源1.54万亿，自然灾害2.24万亿，环境污染5.46万亿，合计21.54万亿元。生态成本超过GDP两倍多。

　　三、生态保护与中国发展阶段的矛盾

　　即使尽全力节能减排，中国未来10年总生态环境能不继续恶化就是成就，这不是鼓吹理想，完善法律，明晰产权，增加税收，说转变就可以转变的。根本原因是中国处于重化工业化后期，在目前技术条件下，不能避免高投入、高耗能、高污染。中国须利用目前人口年轻、储蓄率高、外资流入的优势，尽快完成重化工业化。目前不做，10年后人口老化就无条件再做。

　　中国有巨大的钢铁需求，“以钢为纲”的时代没有结束。1950年中国的钢产量是60万吨，美国是9800万吨；60年以后中国达到5亿吨，美国一直停在9000万吨，说明美国已完成了重化工业化阶段，中国还要7年才能在钢铁存量上达到美国水平，这就是中国经济虽减速，仍能保持8%的原因。

　　据2009年《中国年鉴》和《美国年鉴》，2008年中国与美国经济发展数字对比：

　　在交通运输方面，一是铁路，2008年中国铁路共7.97万公里，人均0.06米；美国铁路共23.07万公里，人均0.755米。二是高速公路，中国共6.03万公里，人均0.045米；美国高速公路共8.85万公里，人均0.29米。三是民航航线，中国共246.18万公里，人均1.853米；美国民航航线共1669.005万公里，人均54.6米。四是地铁，中国共1101.772公里，人均0.0829厘米；美国共1515.2公里，人均0.496厘米。

　　在住宅、汽车、家用电器方面，2008年建设部公布数据：中国住宅面积共403.59亿平方米，人均30.38平方米；美国住宅总面积共244.42亿平方米，人均80平方米。汽车（私家），中国共3501.39万辆，人均0.026辆，0.083辆/户；美国共2.46亿辆，人均0.765辆，1.95辆/户。电脑（个人电脑），中国共3.32亿台，人均城镇0.593台/户，人均农村0.054台/户；美国电脑共2.73亿台，人均0.898台。手机，中国共6.44亿用户，人均0.4853部；美国手机共2.7亿用户，人均0.86部。家庭宽带普及率（按户计算）中国为21%，美国为63.5%。彩色电视机拥有量，中国城镇1.329台/户，人均农村0.992台/户；美国彩电2.73台/户。

　　在资源方面，中国钢铁产量58488.1万吨，人均0.44吨；美国钢铁产量9149万吨，人均0.299吨。用水量，中国共5910亿立方米，人均445.02立方米；美国用水量5664.73亿立方米，人均1854.25立方米。用电量，中国共34268亿千瓦时，人均2580.3千瓦时；美国用电量共328811亿千瓦时，人均107623.39千瓦时。

　　2020年中国16亿人按小康水平，对资源需求是多大？

　　每年3000万农民进城，人均占地1亩，城市化率从40%上升到60%，增加3亿城市人口，占耕地3亿亩。

　　城市人口居住面积增加一倍，年增600万套住宅，每套住宅带动内需200万元，就是12万亿。按照中国年GDP40万亿计算，占GDP总量30%。住宅不仅占地而且耗水，自来水、洗衣机、淋浴和抽水马桶，其耗水量是农舍的20倍。

　　中国高速公路长度已接近美国，但铁路、农村公路、地铁、停车场和飞机场相距甚远。

　　汽车年产量2009年赶上美国，但总量为美国1/7；中国平均每10户不到一辆轿车，美国是每户两辆。2020年中国4亿个家庭，按50%普及率是2亿辆，道路和停车场要占据城市1/4的面积，占据沿海地区大量的耕地。

　　用电总量中国与美国相当，人均是美国的1/4。要达到美国的一半，发电总量应该增加1倍。

　　粮食短缺不仅因为人口增加，更因为饮食结构升级，肉蛋奶酒需8倍粮食转化。发达国家人均粮消费年1000公斤，中国按600公斤，16亿人口年需9.6亿吨粮食，目前年产量是5亿吨。粮食不仅占用土地，而且费水，生产1吨粮食需要1000吨水，还需要农药化肥，就是石油化工。

　　按大多数人进入小康，内部资源不够，需要进口海外资源，包括铁矿石、原油、粮食、各种矿藏。

　　四、中国生态文明的大战略

　　中国需要大思想家、大政治家和大军事家制定一个生态文明的大战略，并以大胆魄、大智慧和大决心迅速推行。

　　第一，全面加速技术进步。

　　1.海水淡化，技术基本过关，成本1吨10元，汉水进京的价格也是这么高。北方沿海城市将使用淡化海水。在缺水地区使用滴灌技术，将全国的水渠由明渠变暗渠，可节约70%的水。

　　2.煤炭发电与液化技术。未来能源结构仍以煤炭为主，比重将从60%降低到40%，原油接近40%。从内蒙古到山西，煤炭可用几百年，如能在本地进行无污染发电和液化，中国能源安全基本解决，还可减少大量货运。

　　3.各种新能源、新材料、新技术的应用，可提高能源使用效率，减少污染。大规模建设核电站的计划，应该取消。

　　第二，以加速水循环为核心，提高国土的蓄水能力。

　　水的总量要动态看。存量是一方面，流动速度是另一方面，速度越快流量越大。国家应制定蓄水调水战略，在泛滥之地挖湖，以湖泊、湿地、森林、沼泽、地下水等形式储存起来，建设贯通南北的湖泊水渠运河网。电力的发展使抽水变得轻而易举，把南方多余之水抽到北方，如果气候变化，北方泛滥南方干旱，把北方多余之水抽到南方。在城市修建循环水管道，在农村把明渠变成暗渠。

　　第三，积极探索从青藏高原调水的“大西线”工程。

　　从长江上游向黄河上游调水，大西线调水规划2000亿立方米，相当于4条黄河，调水范围扩展到雅鲁藏布江和藏南诸水，要打通诸水系。调水不仅增加水量和发电，且可改善气候，使西部降水量从年50毫米增加到几百毫米。海拔3000米以上可调之水不多，提水成本太高。设想用风电把海拔1000米以下的藏南诸水，提高到2000米以上，再向北方自流，核心将廉价风电转化为水电。

　　第四，控制两极分化和奢侈消费，改变价值取向。

　　生产方式是为生活方式服务的，不改变社会基本的人生观、价值观和追求，就不能节约能源。个人的洋房、汽车，投机资本横行，政府公款消费和楼堂馆所，腐败与暴富阶层奢侈腐化，盲目地崇拜西方生活方式，都在误导越来越多的人走向高消费的道路。要改变高消费、高耗能的生产生活方式，是一场社会价值观念革命，需要控制社会两极分化，控制上层腐败奢侈，形成社会舆论强大批判力量，应关闭高尔夫球场这样的富人奢侈品。

　　第五，保障经济安全，使用更多世界资源。

　　1.向南加速建立中国东南亚自由贸易区。在南部海域保障石油外贸通道，打开与澳洲全面经济合作的大门，进口铁矿石、粮食和肉类。一部分钢铁化工企业可迁到东南亚。西南方向以重庆为中心，打通印度洋的通道。

　　2.向西保障中亚和中东的原油供应。孙中山在100年前“贯通欧亚大陆桥”，仍是中国大战略，须沟通中国与伊斯兰世界和欧洲的联系。

　　3.向北与俄罗斯全面经济合作，在西伯利亚租种土地种植大豆。贝加尔湖的淡水占世界1/4，如能引水进内蒙古、北京，就可把北调的汉水留给黄淮海平原，中国北部水短缺基本解决。

　　4.向东推动与日本、韩国的经济与金融合作，加速从欧洲、日本引进技术与人才，并加入相关的安保体系。

　　经济发展必须与生态文明结合，并注意到自然界可能的突变。中国的基础设施建设，建设生态文明是一个大战略，应该以治水为中心，整治国土，加速水和空气的循环；科技进步的重点是节能减排，特别是突破煤炭技术、海水淡化技术等。

　　中国千载难逢的特大机遇已接近尾声，这就是国家与社会的安定，人口年轻所造成的高储蓄。10年后人口老化储蓄率降低，这预期会提前引起金融动荡，外国资本外流会引起金融危机。我们必须利用这宝贵10年，把过剩资本引向基础设施建设和技术进步，解决利益集团垄断、贫富分化、腐败和经济泡沫等问题，为未来中国可持续发展建立坚实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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