货币收紧下的灰色融资通道调查

　　“影子”之下：实业之忧

　　作者：本报记者张龙王静宇/文

　　监管部门4月份的一项调查显示，目前珠三角企业平均银行贷款年息8%至9%，但民间拆借成本已经到了年息30%，远远高出很多借款人的还款能力。

　　王利博制图

　　在进入传统的钢材销售淡季后，李宏的生意更加不好做了。他家的露天仓库堆满了建筑钢材，接近5000吨，直接影响了公司的现金流。　　李宏是河北省一家钢材贸易企业的负责人。“按照每吨钢材4800元计算，这近5000吨钢材就压了2000多万元。压着这一大笔资金，有点快撑不下去了。”李宏5月28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　　为了能够活下去，李宏想通过到银行贷款缓解资金链的紧张。“今年1月份就提交了贷款申请，但现在也没有放下来。最近几天一直跑银行，但是很难贷到款。”李宏说。　　浙江省温州市金融办最近对350家企业的抽样调查结果显示，今年一季度末，温州市企业运营资金构成中，自有资金、银行贷款、民间借贷三者的比例为56:28:16，银行贷款占比与上年同期相比下降两个百分点，民间借贷占比比去年同期提高了6个百分点。

　　担保公司暗渡陈仓手法揭秘　　国内某信用联社员工黄某5月26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我们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内部员工利用自己工作便利，通过违规操作把钱贷给贷款公司，其实某些贷款公司背后的负责人就是这些员工。”　　在商业银行之外的融资通道中，担保公司的角色举足轻重。　　“只要有房子做抵押，再付一笔中间业务费，就可以从银行套取资金作任何用途。这笔贷款的利率仅仅是同档期基准利率的1.1倍左右，大大低于目前银行资金市场价格。这个条件已经很诱人了。”北京某家担保公司负责人朱斌（化名）5月27日下午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　　朱斌说，担保公司有办法绕开监管机构设立的“防火墙”，“漂白”信贷资金，方法之一就是找到或设立房屋装修公司，以出具虚假房屋装修合同的方式骗贷。　　在骗贷过程中，担保公司一般会要求资金需求方提供一份本人拥有的房产证明。之后，担保公司安排相应的房地产评估公司对该房产进行资产评估，但该资产评估价格仅为市场销售价格的70%。　　朱斌说：“在完成房产评估后，房地产评估公司会出具相应的评估报告，而你需要支付评估费8000元左右。”　　“此后，担保公司推荐某股份制银行的信贷人员和你面谈，会面签贷款合同。而银行信贷人员会按照房地产评估总价的7折为你申请约170万元的个人消费类贷款。从受理到审批放款，整个贷款周期大约20天。”朱斌说。　　尽管银行规定30万元以上的个人贷款需要按照资金用途直接转入第三方账户，不能直接划到客户账户中，但担保公司自有办法。　　“这时，担保公司会找到或者设立相关的房屋装修公司，出具虚假的房屋装修合同，银行会将资金划拨至该装修公司账上，之后由装修公司将信贷资金转到资金需求方手中。”朱斌说。　　朱斌说，一切完成后，担保公司将从中收取贷款总额的3%作为劳务费。　　朱斌还表示，由于信贷资金是以5年期消费类贷款形式出现的，资金需求方可以选择提前还款来中止资金的借贷关系。　　除了担保公司之外，一些银行的工作人员也在充当“背后贷款公司负责人”。　　本报记者调查发现，国内某些银行机构工作人员“监守自盗”以及“内外勾结”，自己私下或者和别人合伙经营着贷款公司或者担保公司。　　国内某信用联社员工黄某5月26日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表示：“在我们这里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内部员工利用自己工作便利，通过违规操作把钱贷给贷款公司，其实某些贷款公司背后的负责人就是这些员工。”　　黄某告诉本报记者，这样操作的好处主要是受益人的利益能够最大化，某些企业或者个人通过信用联社正规渠道贷款，负责经办的员工不仅会拖时间，而且利益不很多，因为是通过正规渠道贷款，信用联社只能以业务提成的方式给经办人回馈，一般是贷款总额的1%或2%。　　关于这种资金的去向，黄某说：“多数为企业，现在中小企业通过正规渠道获得贷款比较难，通过我们‘内外串联’给企业提供帮助获得贷款，企业可以活下去或者扩大规模。”

　　企业之痛：攀升的融资成本　　监管部门4月份的一项调查显示，目前珠三角企业平均银行贷款成本在年息8%至9%，但民间拆借成本已经到了年息30%，远远高出很多借款人的还款能力。　　“和2008年金融危机时期相比，现在形势更不好，原料在涨价，劳动力成本也上涨了20%，从银行贷款更加艰难，能活着就不错了。”山东一家生产电子产品配件的企业负责人施经理告诉本报记者。　　国际金融危机爆发后，施经理公司的利润骤降，后来虽然略有恢复，但年利润仍在100万元以下徘徊，企业员工也从100多人减到了40人。　　施经理公司所用的重要原材料之一是白银，其价格原来是每公斤1000元，今年春节前涨到每公斤6000元，而产品价格几乎没有上涨，成本压力剧增。　　施经理表示，在这样的环境下，企业宁可减少产量，也不会去贷款，“从银行贷款不仅会增加经营风险，还会加重企业的负担，得不偿失。在一系列调控后，贷款成本很高，赚的钱还不够还利息。”　　李宏向本报记者表示：“有的银行放款月息高达1.8%，是国家法定贷款利率的几倍之多，且银行在放款的同时，还会将利息直接扣下。这样下来，企业原计划贷款500万元，现在却不得不贷600多万元才能保证生产，每月要多支付1.8万元的利息。”　　李宏还表示，原来企业用厂房做抵押贷款，贷款金额为抵押物价值的70%左右，如今这一比例下降到了50%；由于自己的公司不完全是民营企业，进行民间借贷不太可能，而且民间借贷的利息也在水涨船高。　　很多民营中小企业则被迫把目光投向民间借贷。李宏的一个亲戚正在经营一家小型服装厂，年前，这个亲戚接了4个订单，现在要进原料，但资金不足，需要300万元左右。“实在没办法，她现在已经开始托人找民间借贷了。我也在帮忙寻找合适的资金。”　　“寻找民间贷款的根源还在于从银行贷款难度大，贷款成本越来越高。”山东一家纺织企业的中层负责人马建中告诉本报记者。　　马建中所在的公司属于中型企业，且与银行的信贷合作已超过10年，关系良好。尽管如此，“今年公司的融资成本明显增加，贷款利率上浮10%，而承兑汇票的贴现利息更是变化飞快。”马建中说。　　马建中告诉本报记者，信贷政策越来越紧，商业承兑汇票经常会贴不出钱，利率更是从年初的月利率2‰上升至现在的5‰到7‰。　　照此推算，企业若贴现6个月期200万元的票据，年前的半年期贴现利率为1.2%，如今增长到4.2%。　　“我已经计算过，公司全年的一般融资和票据融资成本至少要比去年增加100万元。加上持续飞涨的用工成本和原材料价格，企业经营真有点吃不消。”马建中告诉本报记者。　　北京一家银行内部人士告诉本报记者，目前多数银行给中小企业的贷款利率为在基准利率的基础上上浮10%以上，最高有的上浮了20%至30%。　　“银行客户经理总以没有授信额度来搪塞。而且银行给小企业开出的价码也是高得吓人，基本上是在贷款基准利率上上浮30%左右，在毛利润低的情况下，多余的利息支出更加剧了企业负担。”一位民营企业负责人在接受本报记者采访时说。　　监管部门4月份的一项调查显示，目前珠三角企业平均银行贷款成本在年息8%至9%，但民间拆借成本已经到了年息30%，远远高出很多借款人的还款能力。

　　资金抽离实业　　工信部的数据显示，目前全国工业行业的平均利润率为6%。银监会主席刘明康近日则表示，中国银行业资产利润率10年间增加了10倍，达到国际良好银行水平。　　从做外贸转到制造业，狄经理用了10年。而从制造业抽身转入银行，狄经理只用了1年。　　狄经理靠基础油进口起家，在积累了上亿元的资金后，2006年开始建厂生产润滑油，并成了壳牌、统一的供货商，年产能达到了20万吨，在国内润滑油二线品牌中占据了一席之地。　　自去年以来，原材料价格疯长让狄经理苦不堪言，此外，由于工厂设在江苏沿海地区，劳动力成本也在上升。　　“这让我不得不思考自己的未来。”狄经理说。　　去年，当地筹建村镇银行，狄经理毫不犹豫地拿出上千万元参股其中，成了大股东。至于占股多少，狄经理表示，由于村镇银行还未正式营业，还不能说。　　“投资银行是由于看到了这里的企业很多都需要融资，而且银行的收益率远远高于做制造业的。”狄经理告诉本报记者。　　另据本报记者了解，北方一家村镇银行8个股东中，有6个来自于企业。　　工信部的数据显示，目前全国工业行业的平均利润率为6%。银监会主席刘明康近日则表示，中国银行业资产利润率10年间增加了10倍，达到国际良好银行水平。　　狄经理进入金融业源于他朋友的启示。他的朋友在经营一家生产电路板的工厂之外，还经营着一家小额贷款公司。后来，由于贷款公司生意越来越好，这位朋友索性关闭了工厂。　　“他的公司在做企业用于周转头寸的贷款，利息已经达到每天2％。这还不是最高的，有些房地产开发贷款的利率还要高。”狄经理说。　　此外，实业企业挺进股权投资（PE）行业的热情进一步高涨。据清科研究中心的相关统计显示，2011年第一季度，大洲控股集团、中海集团、辽宁成大股份有限公司及大连一方集团等企业纷纷宣布将与金融投资机构合作设立基金管理机构，从事私募股权投资基金管理业务。　　清科研究中心发布的最新报告称，随着股权投资市场的火爆升温，越来越多靠实业起家的企业开始涉足PE行业。不满足于单纯以投资人身份投资于PE基金，很多实业企业包括大型国企、上市公司、民营企业开始参与设立私募股权投资机构，一方面希望能够有效利用企业闲置资金，另一方面也有助于企业在相关产业的战略性布局。相信这一现象将在2011年集中爆发。　　业内人士认为，在传统工业盈利微薄、PE投资回报远高于实业经营的现状下，实业企业“蜂拥”PE业有其必然性，但全民PE背后的泡沫化现象更值得警惕，应出台相关政策鼓励资金回归实业。　　“民间借贷回报率在20%至30%之间，还有谁有心思去做实业？”一位不愿具名的企业负责人告诉本报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