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06月09日 10:39 来源:南方周末
我们只追查真正有大问题的公司,好在我们做的项目基本上都被证实有大问题,我们还没有半途而废的情况。
人们很关心究竟谁是获利者,谁在做空,其实这有什么关系?无论你有多少资金,如果你没有做扎实的研究,就会面临法律问题。
在折腾了大半夜之后,卡森·布洛克的团队终于在香港把浑水最新的做空报告上传成功——“原计划昨天晚上10点发布的,但我们的系统不好用,上传报告好像成了最最漫长的过程,直到凌晨才传上去。”
6月3日早上,卡森对南方周末说。头天晚上他只睡了2个小时,声音中满是疲惫。当天中午他就将飞离香港,下午接受《纽约时报》的专访。
浑水公司是猎杀中国概念股最知名的“旗手”,35岁的卡森现在是个著名而富有的“打假英雄”。这天凌晨,他们刚刚针对嘉汉林业发布了一份做空报告,导致这家公司当天股价下跌64%,市值在两个交易日中蒸发了32.5亿美元。
出于安全考虑,卡森行无定踪,他表示自己经常收到死亡威胁,因为他的报告使一些人损失惨重。对于蜂拥而至的采访邀约,他极其小心地甄选媒体并谨慎地反复确认记者的真实身份。
南方周末:至今为止,浑水公司做空中概公司的成功率在业界是最高的,为什么?是不是你们为了保持成功率舍弃了很多做空的目标?
卡森:在早期,很多人跟我说某只股票有问题,我们也产生一大堆想法,但看过报告和文件披露之后,如果我们没有看到大的问题就会放弃做进一步调查。我们只追查真正有大问题的公司,好在我们做的项目基本上都被证实有大问题,我们还没有半途而废的情况。
南方周末:之前你只把矛头对准小公司,而不是大公司,这次做空嘉汉林业算不算是一次回应?
卡森:我想好在大公司造假的情况比小公司少,英文中有个成语叫“low hanging fruit”,意思是一伸手就能摘到的果子,小的公司造假就容易被发现和证明,而大公司信息量很大很复杂,不容易被证明。像嘉汉这家公司,涉及很多的文件,有些文件很老,我们读的中文文件就有一万多页,还有很多英文报告。他们改编自己的故事,给我们这些研究它的人制造很多麻烦。好在我们还是证明了他们造假。
南方周末:为什么被你们发现的这么明显的造假,可以瞒过德勤等这样的专业审计机构和CFO呢?
卡森:我想这其中有一些原因,一个是一些大的审计机构背景来自美国,在美国碰不到这种90%的业务是造假的情况。在美国做审计,他们需要确定的是会计问题,而不是业务问题,一般审计师只会关注会计处理是否得当,会计政策是否激进,是否有些小错误,从来没想过会有生意上的造假;如果造假行为中有本地银行的参与,那就更不易识破,因为审计师一般不受训看业务,而是看财务报告、纸面数据和文件,他们是被训练为看数字的专家,但纸面上的东西很容易虚构,数字和生意可能一点关系都没有;另一个原因是,这些上市公司的专业服务商,比如律师、投行他们在美国本土市场的机会比较少,回报比较低,所以他们有很多压力去寻找客户,而大多数认为中国有很多机会,这就给了造假企业可趁之机。
南方周末:在一些案例上,我们看到多家做空者围攻一家企业的情形,比如东南融通,你们做空者之间会有信息分享或联动机制吗?
卡森:我希望这一点得到清晰的传达,许多人以为,做空者会联合起来做空一只股票,好像是有种阴谋在其中。实际上做空者之间也是相互竞争的,我们之间很难分享信息,无法一起工作,因为我们不是在现实业务中赚钱,而是靠信息赚钱,就像投行之间的竞争关系一样。
老实说,作为空头,你需要比长线的多头更聪明,才能赚到钱。因为整个证券市场的设计初衷是为长期持有和股票升值而设计的,长远来看股价上行会有很多支撑因素,做空者要成功,会困难得多。所以当做空者做空一只股票时,它的长线持有人会很情绪化,他们的股票好像是他们的爱人,他们接受不了这只股票有问题,他们不认为做空者是对的。
南方周末:有人说,你发布一篇做空报告之前,会去游说一些大基金投钱进来和你一起做空该股,然后所获的收益双方分成,有这回事吗?
卡森:除了我们在报告首页已经披露的信息,我不对我们的收入和盈利模式发表评论。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我也有一个反问:这个问题重要吗?人们很关心究竟谁是获利者,谁在做空,其实这有什么关系?无论你有多少资金,如果你没有做扎实的研究,就会面临法律问题。每次写报告时我们都要与SEC(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交流,如果我的目的只是赚钱,而不关心真相,那我早就已经在监狱里蹲着了。
南方周末:出名,赚钱,伸张正义,作为一名做空者,这三个目标中你的优先级是如何排列的?
卡森:首先我不是为了出名,生活中我其实是个很不愿抛头露面的低调的人,我不喜欢受关注,但为了让外界了解我们的专业和可信赖,我必须保持一定的曝光度,我们需要人们知道我们在做什么以及是如何做的。
我的想法是,如果做生意只为赚钱也不行,我在中国有生意(指其在上海的私人仓储生意,记者注),我知道在中国做生意很难。但我希望做真正的生意,我碰到很多人他们的生意就是骗人和欺诈,我憎恨那样。是的,我想这里面有些情感因素在推动我一直做这件事。我知道我不能太情绪化,说到底这毕竟是一门生意,但确实这些人做的事触怒我了,他们从公众口袋里偷钱,我想阻止他们。我也要赚钱,因为做这件事是有成本的,比如安全问题,所以我必须赚钱。
南方周末:你花在安保上的成本会有多少?
卡森:呵呵,做空越大的公司,就越要考虑安全问题,但我每次写一个报告的成本比安全成本更高。
南方周末:你会一直干这行吗?还是会在合适的时间淡出空头行业?
卡森:我小时候对投资很感兴趣,我父亲在华尔街工作,我的理想是长大后做一家投资公司。但后来我发现我和我父亲不一样,他做投资时的声誉是比较中规中矩的,而我的个性有点像律师,律师的思维方式是找问题、找风险。前11年我们一起工作时,经常会有分歧,他喜欢一些股票,我很不喜欢。但我很喜欢做投资,我想我更适合空头这边,我更擅长找问题,所以现在的工作更适合我。
南方周末:你父亲会嫉妒你赚了很多钱吗?
卡森:哈哈,不会,如果他没有给我提供很多机会学习这个行业的话,我也做不了做空者,是他把我领进了这扇门。上一页1下一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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