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能取代美元

　　巴里·艾肯格林

　　现在是时候开始行动了——与GDP挂钩的债券就在目光所及之处

　　半个多世纪以来，美元一直承担着美国货币和世界货币的双重角色。它一直是跨境交易主要的货币单位，也是央行和政府持有的主要储备资产。

　　但是，早在债务上限问题出现之前，美元就已经开始失去吸引力。举例来说，美元在可计量的央行外汇储备资产中的比例，已经从十年前的70%，下降到略高于60%。

　　原因很简单：美国对世界经济的主导作用已经不比往昔。因此，国际货币体系也应该顺应全球经济的变化，而走向多元化。正如美国现在不得不与其他经济体分享世界舞台一样，美元也将不得不给其他国际货币让些位置。

　　在我的新书——《嚣张的特权：美元的兴衰》中，我描述了美元和欧元共同主导全球货币的未来图景。而且，如果沿着那条道路再过十数年，我预测人民币也具有发挥国际作用的潜力。

　　我不认为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发行的货币单位——特别提款权（SDRs）会成为主导性的国际货币。可能有些人会认为，SDR作为四种货币组成的篮子，对那些想要套期保值的央行和政府而言有吸引力。但是SDR的发行过程繁琐，且没有自由交易场所。

　　过去我的结论是，美元并没有现实的替代品；在未来，目前领先的国家主权货币——美元和欧元，将继续在国际交易中占支配地位。

　　现在情况变得不同：两种货币同时染上了瘟疫。美国债务上限的大败局，令各国央行更加怀疑持有美元是否明智，而欧洲主权债务危机迄今拖延未决，也加剧了对欧元是否能存活的疑虑。曾经（不到一年前），美元和欧元主导国际储备资产仍然可能；而今天，焦虑的央行对于两大积重难返的货币是否有替代品感到绝望。

　　问题在于，他们没有回旋余地。黄金市场很小，而且波动很大。中国债券仍然无法在国际市场上买到。瑞士法郎、加拿大元以及澳大利亚元等二级货币，全部加起来也不过是稍微大点的“侏儒”。

　　在央行寻找美元和欧元替代品的当口，难道不是推进SDRs的完美时机吗？为什么不发行更多SDR？为什么不发展SDR的交易市场？难道这不是一生一次的机遇，让世界摆脱由美联储和欧洲央行掌握国际货币供应权的局面吗？

　　很不幸，答案是：不。在过去一年中，这个答案并没有多大改变：对那些已经对美元和欧元感到幻灭的央行来说，SDR并不是一个有吸引力的选择。原因瞬间即明：在SDR的货币篮子中，美元和欧元占比接近80%。

　　把新兴市场国家的货币加入SDR的货币篮子会有帮助，但成效甚微，因为美国和欧洲仍然占据了全球经济的半壁江山。在流动金融市场中，这两者的占比甚至超过一半。如果美元和欧元不断贬值，SDR也无法为央行们提供任何保护。

　　更好的主意是，现在就开始创设一种更有吸引力的全球储备资产。一个完美的工具可能是与全球GDP挂钩的债券，其收益率因全球增长率而定。这类似哥斯达黎加和阿根廷政府发行的GDP权证，其收益率因其国家经济增长率而定。

　　这种工具的表现，将类似在全球范围内广泛分散的股票投资组合，将给予央行新的选择。它能够补偿美欧通胀的货币贬值，因为这种债券的偿还是基于这些经济体的名义而非实际GDP。IMF可以使用债券发行权去购买各国政府发行的与GDP挂钩的债券，之后为新的全球储备资产提供担保以及利息，同时为各国发行此种债券提供激励。

　　耶鲁大学经济学家罗伯特·席勒（Robert Shiller）很久以来就呼吁，各国政府应当发行与GDP挂钩的债券，这是一种更为安全的借款方式；但是说服他们一直都很困难。说服各国政府支持IMF发行与全球GDP挂钩的债券，则更加困难。但是如果政府和央行严肃认真地寻找美元和欧元的替代品，那么现在是时候开始行动了——与GDP挂钩的债券就在目光所及之处。

　　（作者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教授。王慧卿翻译。Copyright: Project Syndicate, 20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