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宁”内斗两败俱伤老兵邱慈云归来

　　中芯国际求解未来方程式

　　本报记者 张欣培 发自上海

　　长期陷于内讧的中芯国际，如今不得不把重点放在内部的“稳定团结”上。持续一个多月的高层斗争，终可告一段落。

　　8月15日晚间，中芯国际在港交所发布公告称，COO杨士宁将辞职，9月5日正式生效。而在7月8日，内斗的另一方，前CEO王宁国也早已辞职。伴随着CEO邱慈云的上任，意味着双方在CEO争夺大战中，纷纷意外出局。

　　本是并肩作战的“完美组合”，最终却因权力争斗而分道扬镳。“二者的配合其实挺完美的。现在这样真的很可惜，也很痛心！只能祝福两个人在未来有更好的发展。”一位接近中芯国际的人多次向时代周报记者表达了惋惜之情，“在这场争斗中没有赢家。”

　　群龙不能无首。外来者邱慈云迅速掌舵中芯国际，这被业内一致认为是协调内部矛盾最好的结果。时代周报记者致电中芯国际上海总部提出采访要求，媒体负责人林学恒表示，“公司目前正处于尽力稳定团结中。新的CEO刚找来不久，应该多给他一些时间熟悉业务，之后才会接受采访。”

　　事实上，摆在邱慈云面前的挑战并不轻松。调和内部矛盾、稳定团结迫在眉睫。而亏损的二季报更是一份不理想的见面礼。高层内斗、业绩下降、行业不景气，面对命运多舛的中芯国际，邱慈云将会带来何种改变？一场内斗之后，需要反思的不仅是中芯国际，更是整个行业。

　　王杨权力之争

　　6月27日，中芯国际董事长江上舟因病不幸去世，而CEO王宁国与COO杨士宁之间的权力之争也更加激烈化。

　　6月29日，中芯国际召开股东大会。会上，由于大股东大唐电信的反对，时任CEO的王宁国落选执行董事。而COO杨国宁正是大唐电信强力支持的执行董事人选，但最终不幸也落败。

　　事实上，双方的口舌之战早已暗暗展开。王宁国用人不当、杨士宁谋夺CEO职位的不利言论在网络中迅速传播。随后，据国内某媒体报道称，一份通过报销发票等手段操作大量逃税的中芯国际内部审核文件从内部流出，责任方直指杨士宁。但中芯国际薪酬委员会主席陈立武认为，公司负有潜在纳税责任。这意味着此举并非杨士宁一个人的问题，它反映的是中芯国际协助高级员工避税的潜规则。

　　至此，双方彻底撕破脸，再无和谈余地。“此事曝光之后，对双方都造成了伤害，两败俱伤。任何一方都有了污点，因此都将不是CEO的最佳选择。”半导体业内资深人士老杳对时代周报记者表示，这暗示着双方都不可能成为赢家。

　　如今双方“水火不容”，但有谁料想到他们曾经是“亲密战友”。

　　2009年11月，王宁国被任命为中芯国际CEO。胜任之初，便有媒体传出，王宁国将挖角特许技术长杨士宁，而两人早在美国就已相识。2010年2月，杨士宁正式加盟中芯国际，担任首席运营官COO一职。杨士宁上任不久就开始策划实行“精简政策”，力求加快公司扭亏步伐，更是以其口吻向员工发布了“精兵简政”的内部邮件。此举被业内人士看作“足以体现出杨士宁深受王宁国重用”。

　　杨士宁不负众望。2010年，中芯国际实现了成立十年来的首次盈利。但之后，矛盾却开始初露端倪。杨士宁认为，公司的盈利，技术部门发挥了重大作用。但王宁国却更多地把原因归结为行业景气因素。

　　中投高级研究员贺在华认为该内讧源于对控制权的争夺。但业内有一种颇为流传的说法，江上舟早已安排在王宁国卸任CEO之后，由杨士宁来接任CEO一职。然而为何演变成现在的状况，个中原因不得而知。

　　事实上，大多媒体认为，双方内斗不仅仅是个人对权力的争夺，更是以王宁国为首的一派与杨士宁为代表的一派之间的矛盾。此种矛盾由来已久。老杳介绍，中芯国际创立之时，潜意识里早有了派别之争。王宁国四年的CEO任职，正是为了完成过渡，逐渐培养员工，完成交接。“只能说江上舟的过早离世，打乱了所有安排。”

　　不过，一位接近中芯国际的人士却不赞同派别之争的观点。“我不认为这是派系的斗争。”

　　此次管理层的内斗中，不得不说的角色便是大股东大唐电信。一直以来，大唐都被认为不断谋求中芯国际更大的控制权。而正是由于其反对，王宁国落选执行董事。曾经“很想好好做事”的王宁国任职不到两年便被迫出走中芯国际。

　　“王宁国为人很谦和，他的辞职，让人感到痛心，对公司的影响也很大。”上述人士表示。在王宁国离开后，杨士宁CEO之路似乎也十分渺茫。邱慈云的走马上任，正式宣告了争斗另一方杨士宁CEO争夺的溃败。

　　之前，业内专家老杳在接受时代周报采访时便预测，杨士宁不久便会辞职。不出所料，15日晚，中芯发布公告称，COO杨士宁辞去现职，9月5日正式生效。去向未知。不过老杳认为，杨士宁将会去华虹NEC担任CEO，这是他目前最好的去处。

　　有意思的是，一年前，杨士宁加盟中芯国际，使中芯国际的高层动荡告一段落。一年后，杨士宁的再次出走，竟也让中芯国际的人事动荡再次画上句号。

　　一场内部争斗终于平息。毋庸置疑，中芯国际经历了一场毫无意义的内耗。而在这场争斗中，没有赢家。

　　继任者邱慈云

　　内斗双方纷纷出局，中芯旧将邱慈云再次回归。8月8日，中芯国际发布公告称，华虹NEC的前CEO邱慈云出任中芯国际CEO兼执行董事。这被业内人士一致认为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邱慈云拥有27年的半导体从业经历。先在德国慕尼黑固体技术研究所从事科研工作，后在美国AT&T贝尔实验室服务，之后又转任台积电五厂厂长。2001年，中芯创始人张汝京挖角邱慈云加盟中芯国际，担任高级运营副总裁。后来邱慈云在时任华虹NEC总裁王宁国的邀请下，加盟华虹NEC担任营运副总。由于华虹NEC的12英寸半导体生产线建设资金迟迟不能到位，包括王宁国、邱慈云等在内的主要12英寸线运营者都离开华虹NEC。邱慈云转战马来西亚晶圆代工厂Silterra担任COO，而王宁国则加盟中芯国际担任CEO。2009年2月，邱慈云再次回到华虹NEC任职CEO。

　　“邱总在中芯国际的威望很高，是个严于律己的正人君子。工作勤奋，对中芯有感情，擅长处理各种关系，可以团结员工与管理层。”上述接近中芯国际的人士对邱慈云给予了高度评价。

　　不过，曾有了解内情的人士向媒体透露，邱慈云的回归是官方渠道通过行政手段进行的人事安排，并不是简单的市场挖角。否则，这么大的人事变动，不可能在短短半个月内就搞定。

　　但上述人士却否认政府在其中发挥了作用。他指出，邱作为最适合人选的理由包括：首先，邱拥有丰富的行业经验，对整个产业熟悉；再者，在各公司任职期间都取得了一定成功；第三，为人谦和，有利于调节内部矛盾；最后，作为中芯的开创元老，了解中芯，这样可以减少磨合时间。“毕竟对于中芯来说，快速稳定才是第一位的。”

　　与邱慈云接触过的业内人士，也告诉时代周报记者，“邱在行业内很牛，虽然看起来文质彬彬，但通过聊天可以感觉到行业经验很丰富。并且为人很友好，做事认真。”

　　但是，行业专家老杳认为，“中芯国际现在缺少的是一个强势的CEO把业务做好。邱为人随和，但缺乏一股霸气。”然而，他也指出，此时的缺乏霸气未必是件坏事。“邱的沟通能力更强一些，属于温和派，可以调和内部的矛盾。尽快平息这场内斗。”

　　多位人士表示，除了邱慈云外，再也找不到一个令双方都满意的人选。邱上任的最大好处就是安抚双方。

　　无疑，邱慈云对中芯国际并不陌生。2001年，邱慈云追随中芯国际创始人张汝京建立中芯国际，担任公司高级运营副总裁，一度被视为张汝京身旁最重要的副手。最终，由于在公司运营管理等问题上与张汝京存在不同意见，2005年，邱离开中芯国际。

　　阔别六年，邱慈云再次回归。在其继任CEO不久之后，中芯董事长张文义在发给员工的邮件中表示，邱慈云在技术研发、业务拓展、生产和经营管理等领域拥有丰富经验，对中芯及中国半导体市场了解广泛而深入，是带领公司“走向光明未来的最佳人选”。

　　显而易见，邱慈云被寄予了厚望。但任重而道远。等待邱慈云的未来之路并不轻松。对于邱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把中芯从内耗中、损失中恢复过来。因此，他需要时间。

　　中芯未来之路

　　中芯国际管理层的变局终落下帷幕。但邱慈云面临的挑战实属严峻，对内要稳定团队，对外要保证订单。而经过高层动荡的中芯国际的未来之路，也似乎并不平坦。

　　事实上，仍有人不免担心，王宁国与杨士宁离职之后，其各自的追随者是否也会相继辞职。不过老杳认为，此种可能性比较小，双方人员已基本稳定。“邱的继任既可挽留台商，又可协调好内部管理层的矛盾。更为重要的是，华虹NEC太小了，杨想带也带不走。”

　　“目前公司内部基本上是稳定的，中芯国际的发展还是比较良性的。”上述接近中芯国际的人告诉记者。他认为，不管怎样，过去的都要忘记，要往前看。但要留给公司以及整个行业一些反思与思考，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

　　一位半导体行业的人士也向时代周报记者指出，公司权力内斗实属正常，但把“家丑”公开化，权力之争已对企业造成了伤害，这确实不应该。实际上，此事过后，有很多东西值得反思，比如未来是否需要建立机制保证把企业放在第一位等。

　　高层动荡的同时，中芯的业绩也不容乐观。中芯公布的第二季报显示，中芯国际当季营收3.524亿美元，相比一季度下降4.9%，较去年同期下降5.9%。当季亏损380万美元，而第一季度净利1020万美元。面对亏损，刚上任的邱慈云就表示，公司没有改变战略，但会更关注盈利能力。

　　中芯国际发展得好与坏对国内的半导体行业产生至关重要的作用。因此，在业内看来帮助中芯走出泥沼颇为重要。但中芯国际的未来发展之路还很漫长。业内人士表示，中芯国际与台积电的差距很大。对于中芯国际来说，只有内部先稳定，才能寻找客户，专心技术研发，从而与其他企业进行竞争。

　　不幸的是，半导体行业正处于不景气的发展周期。深圳半导体行业协会秘书长蔡锦江向时代周报记者介绍，今年与明年半导体行业市场不景气。因此，中芯国际的订单并不妙。再加上高层动荡导致的国际客户撤单，中芯今年的形式不会比去年好。

　　半导体行业的市场在中国，因此此行业具有良好的发展前景。但中国的半导体企业能否抓住机会却是个问题。蔡锦江介绍，该行业的发展需要完善的系统化，包括对技术的积累、人才的培养以及一定的规模体系。同时一定要保证独立性与国际化，所需人才与客户都是国际化。然而，目前国内的半导体行业，产业环境浮躁，人才流动性大，硬件软件设施都很薄弱。

　　国内半导体行业的发展瓶颈一方面来自于加工技术等体系的薄弱，另一方面，源于国际技术对国内的封锁。“这是一个对资本需求很大的企业，在治理管理方面也必须要与国际接轨。”蔡秘书长表示。

　　为此，便不难理解江上舟与王宁国提出的“独立性、国际化”的公司发展战略。但是，面临不断的人事动荡，中芯国际能否坚持策略不变？而对于大唐电信对控制权的虎视眈眈，中芯的独立性又如何保证？中芯国际的未来，一切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