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Quit：乔布斯谢幕王咏刚

　　特约作者 王咏刚

　　8月25日早上起来，网上流行的一个段子是：乔帮主为自己打造了最后一款i系列产品——iQuit。拥有地球上最传奇经历，创建了有史以来最牛科技公司的史蒂夫·乔布斯，就这样卸去了苹果CEO的披挂，掸了掸身上的征尘，对一个时代说：休息一下，我要休息一下。

　　说实话，有点儿伤感。头半年里，我一直沉浸在写《乔布斯传：神一样的传奇》这本书的思维状态。那个时期，用中英文做了很多采访，与乔布斯身边的苹果董事、高管、员工聊了许多许多。这些第一手的评论几乎都指向一个结论：

　　乔布斯不是神，他至多是个特点极其鲜明的人；但在过去的三十多年里，乔布斯经历了也许只有神一样的风云人物才有幸经历的大起大落，并奇迹般地帮助濒临破产的苹果完成了凤凰涅槃的过程——一个凡人，在苹果CEO的职位上，做出了神一样不平凡的事。

　　复辟

　　1985年，当乔布斯被自己亲手创建的苹果公司排挤、抛弃，不得不选择退出的时候，他像个常人一样痛哭流涕，也像个脆弱者一样无助地做着复辟乃至复仇的尝试。乔布斯年轻时开始学佛，苦行僧的生涯从这一年才算正式开始。离开苹果的乔布斯屡战屡败，从1985年年中到1996年年底，将近12年的漂泊对一个曾经成功的年轻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如果把今天一个成功的创业者打入这样的“炼狱”，他会坚持还是放弃？

　　1996年，因为NeXT被收购而回归的乔布斯出现在苹果总部时，更多是一个看似悠闲的顾问角色。那时，苹果风雨飘摇，CEO阿梅里奥回天乏术，在外界看来，乔布斯是从一个烂摊子回到了另一个烂摊子。1997年夏天出任苹果临时CEO的乔布斯几乎不被任何评论者看好，当时的许多记者都说，也许只有上帝才能救苹果。

　　在这种绝境中力挽狂澜，把苹果带到巅峰状态的乔布斯，几乎一定会被狂热的评论者误读。“神话论”者把乔布斯当成一尊无所不能的真神来看待，他们觉得，1997年之前的乔布斯不是不能，而是不为，1997年决定出任苹果临时CEO时，这尊真神才真正发力。“阴谋论”者则把乔布斯在1997年的回归说成是精心策划的“谋反”。1997年上半年，乔布斯和他的好朋友，比如甲骨文的拉里·埃里森，但凡对媒体说些什么，都会被“阴谋论”者解读成阴谋复辟的具体举措。可又有多少人想到，乔布斯即便有“复辟”的想法，他又能对当时濒临破产的苹果有多少信心呢？

　　当时的乔布斯也许比所有人都更纠结。他卖掉了因为NeXT被收购而得到的股份，在董事会的提议面前犹豫不决，反复和妻子商量是不是该重新出山。那个时候的乔布斯，就算是神，也不过是个对未来迷茫、进退维谷的神。

　　但也正在那一年，乔布斯完成了自我成长和自我救赎的最关键的转折。重回苹果并出任临时CEO的决定是如此重要，这让苹果在三番五次炒掉自己的CEO后，终于找回了曾经赋予苹果创新DNA并最适合出任CEO的人——可悲的是，这个人其实就是苹果曾经抛弃的创始人。

　　很少有人从乔布斯出任苹果CEO这件事上看到乔布斯的成长。要知道，1985年之前的几年里，乔布斯把Macintosh团队搞得乌烟瘴气，把苹果内部的团队斗争、人事纠葛推向了几乎无可救药的地步。离开苹果的乔布斯在NeXT和Pixar又再次体验了一个不成熟的管理者必须体验的一切挫折。但12年的漂泊带给乔布斯的东西要远多于他所失去的。至少，当乔布斯在1997年骄傲地向世界宣布，苹果iPhone将重新定义手机的时候，已经没有人可以否认，他是这个世界上最成功的CEO之一了。

　　重生

　　一个值得注意的细节对比是，1985年之前，当乔布斯在Macintosh团队用他著名的火爆脾气和天马行空的任性方式来管理团队时，许多顶尖的工程师因为无法忍受糟糕的氛围，头也不回地离他而去。1997年出任CEO之后，许多乔布斯身边的苹果员工却告诉我说，虽然乔布斯的脾气依旧可怕，但大家似乎都懂得了这位领导者的过人之处，都明白在乔布斯的麾下可以改变世界的道理。正如乔布斯自己说的那样：“我知道大家都抱怨我。但终有一天，当他们回顾这段经历的时候，会把它视为自己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他们只是现在不知道罢了。”

　　iQuit：乔布斯谢幕

　　乔布斯回归后的另一个不同是苹果的团队。1985年之前，苹果的团队总是不能按照乔布斯的心愿来搭建。董事会的干预，创业经验的欠缺，总会让苹果历任CEO和高管团队显得与苹果根底里的DNA格格不入。第一任CEO斯科特根本不是做大事的人；从百事挖来的斯卡里虽然出色，但实在无法和苹果的创新基因融为一体；斯平德勒是个勤奋却蹩脚的管家；而救火队员阿梅里奥只配得上一场匆忙的独角戏。

　　1997年的乔布斯不但裁掉了当时阿梅里奥的大部分高管班底，还从NeXT带回了自己信任的特凡尼安、鲁宾斯坦等一干得力干将。当然，最传奇的故事是从苹果发掘出了设计大师艾维。这三套马车在乔布斯身边，特凡尼安的Mac OS（发展到后来的iOS），鲁宾斯坦主持的iPod硬件设计，加上大师艾维为iPhone、iPad等做的超酷的外观和用户体验——作为CEO的乔布斯其实只要把握把握方向，搞定合作伙伴，并选择最好的时机，用他特有的“帮主范儿”向粉丝们发布新产品就好了。

　　所以，乔布斯回归后的胜利，是人的胜利。1976年苹果初创时的成功离不开乔布斯最早的战友史蒂夫·沃兹，1997年之后，苹果的再次辉煌同样离不开乔布斯身边那些大师们的传奇。当人的因素被忽视或被破坏，无论是乔布斯还是苹果，都无法独当一面。1985年前后混乱的苹果如此，1996年前后濒临绝境的苹果也是如此。即便是近年来，像鲁宾斯坦这样的牛人一旦离开了苹果的DNA，也很难折腾出当年的风采来。

　　所以，作为CEO的乔布斯对于苹果的现实意义，绝不是一个杰出的管理者那样简单。乔布斯代表了苹果的DNA、苹果的品牌和苹果的声音。一个因为身体原因必须离开CEO岗位的乔布斯，必然要反复思考这样的问题：没有了乔布斯的苹果，到底该如何保持DNA的纯粹，如何保证创新基因不褪色？

　　这相当于给新任CEO蒂姆·库克出了一道题，一道早晚都必须解答的难题。当人们面对一个没有乔布斯的苹果，当神一样的光环不再闪耀，库克是不是已经有了这道难题的答案？

　　与乔布斯一起开创苹果的“老好人”沃兹曾这样评价乔布斯的回归和力挽狂澜：“我欣喜于苹果的重新崛起，但又不单纯是因为苹果的重新崛起。我特别感到欣喜的是，苹果是以一种与我和乔布斯创建公司时的理念完全一致的方式重新崛起。那种理念的核心是设计出色的产品——出色到每个人都会像看见美食一样垂涎欲滴。那种理念的灵魂是令人心动的感觉——永远追求并享受快乐的感觉。”其实，这句话也完全可以送给乔布斯的继任者库克。当库克可以继续保持这种核心理念的时候，我愿意相信，没有乔布斯的苹果也一样可以改变世界。

　　当然，除了回顾乔布斯的CEO历程，我最担心的还是乔布斯的身体。雷军在微博(http://weibo.com)上说：“早上看到乔布斯辞职，一下子愣住了。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天会发生，但真的发生的时候，还是无法控制的悲伤。无论如何，祝乔爷身体健康。”

　　真的，祝乔爷身体健康！

　　（本文作者著有《乔布斯传：神一样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