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尊”不过是大酒碗

作者: ■常铭

　　我从汪朗先生的书中拜读到“尊”字的来龙去脉，觉得有趣，特地抓取了出来。

　　汪朗先生引《说文解字》中的观点，说“尊”字，源出自“酋”。“酋”的本义是陈年老酒，将酒字左边的三点水改成两点，且移到上面去，就成了“酋”字。在古代，曾专设有“大酋”官位，就是专门管理酒的官。直到现在，太平洋岛屿上的一些土著部落酋长，其重要职责之一，就是在聚餐时分发食物、酒水。想想，顺理成章啊，部落生活方式原始，难求一饱，吃喝是头等大事，必须由最高首领亲自负责。换句话说，在物资极端匮乏时，掌握了部落、群体内食物、酒水分配大权的人，肯定是部落、群体内最重要的人了。

　　“酋”字下加上几笔，就有了“尊”字。尊，本来是一种酒器，而且是一种较为高档的酒器，轻易不用的。但怎样高档，也不过是酒碗罢了。古人请客，一般用的酒器是爵。爵的档次低于尊，容量也小于尊。

　　古人喝酒，礼节繁缛，讲究尝、献、酬、酢。尝，是斟酒后，大家先品尝；献，是主人向客人敬酒；酬，是客人受敬，并饮酒；酢，是客人回敬主人以酒。

　　当主人接待贵客，便舍爵，换用尊来敬酒。尊敬一词，本义就是用尊，用高档的、大容量的酒器向客人敬酒，以示庄重。在尊贵的客人中，还会再分等级，分别用不同档次的尊敬酒。谁是最尊贵的客人呢，在古代社会，一般认为是皇帝。那么，向皇帝敬酒，自然要用最高档、最大容量的尊。久而久之，“至尊”就成为皇帝的代称了。

　　既然“至尊”成为了皇帝的代称，“尊”就不能用来专指酒器，于是，在“尊”的旁边加上“木”，形成“樽”，专门用来指酒器。但“尊”的本义，毕竟是曾经之客观存在，不容否认的。

　　特别当“至尊”一词被用于吹捧、炫耀时，想一想，还真可笑。如贾谊在《过秦论》中描述秦始皇，说他“履至尊而制六合”，按“尊”的本义翻译，就是踩在大酒碗上向四面八方发布命令，够滑稽的。

　　一般在武侠小说中常常争得头破血流的所谓“武林至尊”口号就更无聊，人家皇帝好歹是全天下最大的酒碗，你一个“武林至尊”，不过是“鸡头”，只是一帮子习武人关起门来，在小圈子里头选出的最大号酒碗，整个一井底蛙。

　　世间事，往往如此。为了虚名浮利、鸡虫得失，将一生心血都用尽，总要到最后放手时，才叹息一生的虚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