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石油业再掀私有化

　　在经历了几年前的国有化运动之后，俄罗斯石油业缘何再一次推动私有化进程？

　　文|本刊记者 王晓夏

　　“如果2016年秋天，尤科斯公司前老板霍多尔科夫斯基能顺利走出监狱的话，他将有机会看到自己公司曾经被强行国有化的股份再次进行私有化，可惜主角不再是他。”

　　8月初，当克里姆林宫宣布了总统梅德韦杰夫一揽子国企私有化时间表后，俄媒体辛辣地拿牢狱中的霍氏向俄政府开涮，因为曾经在2007年鲸吞了尤科斯石油公司大部分股份的巨型国有企业——俄罗斯石油公司（Rosneft）将在2017年全部完成私有化。

　　在忍受了此前国企私有化进程拖沓缓慢之后，梅氏要求俄政府在今年8月1日前，再次提交一份比之前私有化计划更加激进，同时范围也更广泛的国企私有化方案。当俄罗斯第一副总理苏瓦洛夫将新计划提交给总统后，在8月3日，梅氏便批准了这一方案。

　　在新的方案中，未来俄政府几乎从石油工业领域中全身而退，只保留俄天然气工业公司旗下的俄气石油公司（gasprom neft）一家国有石油公司，就连俄罗斯石油运输公司以及俄罗斯外国石油公司都在私有化的名单中。

　　革命性的私有化步伐，甚至让一些俄罗斯媒体使用了“俄罗斯从石油行业退出”的标题。

　　梅氏的私有化决心

　　事实上，关于对俄罗斯国有企业进行私有化的构想，早已出现在梅德韦杰夫2009年提出的“经济现代化”的蓝图中。在他看来，经济现代化的首要条件就是让俄罗斯摆脱“国家资本主义”的束缚。

　　对国企进行私有化手术，逐步收缩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全面拥抱自由市场成为梅氏的设想。

　　早在2009年，俄政府就已经明确提出方案，第二年正式公布了第一批私有化名单。但在保守派普京依然暗中掌控俄罗斯大局的形势下，方案出台两年但推进速度依然缓慢。包括梅氏在内的多位改革派俄高层阁员曾多次点名批评负责私有化进程的权力机构。

　　为了推动私有化进程，进一步放松对经济活动的监管，今年3月份在梅氏做出一项牵扯面巨大的决策——要求高官退出大型企业董事会。

　　首批在17家大型企业董事会中任职的副总理、部长们纷纷被劝退。被誉为“俄罗斯石油沙皇”的副总理谢钦，也被迫辞去了俄罗斯石油公司董事会主席职务。

　　8月初新方案的出台，梅氏再次扩大并推动了私有化的范围，其力度再次让大批国企感受到压力。

　　在对诸多国企进行私有化的方案中，对俄罗斯石油国企的改造，在促进推动俄罗斯经济现代化的目标更具有现实意义。因为石油产业在俄罗斯经济中扮演着举足轻重的角色，据俄FinExpertiza咨询公司统计数据显示，石油产业在GDP中所占比例高达17%，在出口中的比例则高达52%。石油行业的运营效率，关乎俄经济整体运行效率。

　　2005年后，被国有化后的俄石油企业陷入了低效运营的困境中，石油开采成本居高不下，企业腐败丛生。这一局面不仅遭到了俄石油行业人士的批评，而且梅德韦杰夫此前曾屡次批评国有企业。

　　缓慢的私有化

　　事实上，俄罗斯石油公司的起底也是一家私有石油公司。自2005年尤科斯公司遭受俄政府打压后，前总统普京在石油领域推动了一场国有化浪潮。在其席卷之下，俄罗斯最具活力，同时也是业绩最好的尤科斯石油公司、西伯利亚石油公司、俄罗斯石油公司纷纷贱卖给国家。

　　在2010年俄第一副总理苏瓦洛夫向梅氏提交了私有化方案中，要求到2015年，政府将出售俄罗斯石油公司25%的股份，其中15%的股份将在市场上公开发售，另外10%的股份，将选择投资商进行股权置换。

　　在这一方案的推动下，俄罗斯石油公司开始寻求外国合作伙伴进行股权置换。在1月中旬，俄石油曾和BP公司商定好，用自己9.5%的股份置换对方5%的股权。

　　事实上，2006年在俄罗斯国内和伦敦进行了IPO，向外出售15%的股份，募集了将近106亿美元。在此轮IPO过程中，BP公司成为了俄石油的最大国外股东，购买了1.4%的股份。加上此前俄石油在伦敦进行的IPO交易获得的股份，BP将拥有俄石油10.8%的股份。

　　但计划最终被BP秋明公司搅局，BP受限于之前和俄方其他合作伙伴签订的合同约束，除了无法实施股权置换并进入俄石油北极项目的石油开发外，还陷入了BP秋明的国际诉讼之中。

　　在置换股权失利后，4月份，俄石油总裁胡代纳科夫公开发表言论声称，公司管理层认为政府推动的私有化不应操之过急，如果在三到四年之后再出手，将会获得两倍的收益，而如果现在出售收益会比较少。

　　在7月末，梅氏召见俄石油总裁胡代纳科夫时，询问了公司私有化的进展情况。当他听到对方有拖延的意味回答后，批评道：“如果这样，我们根本不需要出售（俄石油国有股份），但是如果我们认为在现阶段对公司私有化有价值，那么决定就要被执行。”

　　如今俄石油公司或许将在2012年才能展开大规模的私有化，俄石油正在等待政府在北极油气开发的优惠税收待遇，这样公司会有更高的成本效益，同时公司的售价也会更高。

　　在其方案中，要求俄石油在2017年前完全私有化，国家只保留“金股” （golden share）。

　　金股机制作为一种股权创新，在欧洲、亚洲等国家的国有企业改革过程中得到了广泛应用。借助这一机制俄政府做企业特殊股东被赋予特别投票权，这样俄政府在对这些石油公司在进行重大事件的决策时享有否决权。尤其在股权变更的重大事件中，防止俄油企落入不受俄政府欢迎的西方投资商手中。

　　只留一个国家石油公司

　　在梅氏的设想中，未来俄政府几乎从石油工业领域中全身而退，只保留俄天然气工业公司旗下的俄气石油公司（gasprom neft）一家公司。就连俄罗斯石油运输公司以及俄罗斯外国石油公司都在私有化的名单中。

　　如果说在俄罗斯石油公司私有化的问题上，俄政府内部存在的争论围绕着“私有化股份的比例以及私有化的时间”，但在俄罗斯石油运输公司私有化的争论却是“是否有必要私有化”。

　　目前俄政府拥有俄石油运输公司100%的普通股，即公司75%授权资本，公司另外25%的股份由私有投资者控制。

　　早在2010年提出的方案中，俄财政部提出要出售俄石油运输公司27.1%的国有股份，将国有股份降低到控股比例以下。这一方案出台后，立即遭到俄石油运输公司总裁以及俄能源部部长的一致反对。在其联合呼吁下，去年秋天他们抱住了国家对石油管道的垄断权，俄能源部部长什马特科甚至宣称，俄政府在5年之内不会再讨论将俄石油运输公司私有化这个问题。

　　当时，俄能源部长表示，俄石油运输公司只能出售3%的股份，这一份额可以改变目前公司的管理方式，同时也不会因为出售股份而导致任何风险。另外公司作为资本市场的债务方，如果对公司结构进行变得，必须提前赎买公司债券或做出其他措施。

　　让更多私有化的反对者揪心的是，如果放手让俄石油运输公司私有化，必然会成为俄国内各方石油企业争夺的焦点，各方游说大军将会活动在莫斯科各院、府之间。

　　根据8月初梅氏总统批准的方案，俄财政部最终获得了胜利。方案要求，政府拥有的俄石油运输公司的普通股比例降低到75%，并附带否决权。私有化工作将在明年启动。

　　对于俄另外一家主要经营国外石油业务、规模较小的国有石油公司——俄罗斯外国石油公司而言，同样面临着私有化改造，如同俄石油模式一样，政府通过持有金股的方式抛售大部分国有股份。

　　目前，俄罗斯方面正在审查和国外合作方（主要是越南）所签署合同条款是否对公司股份变更有所限制。该公司总裁曾声称，如果俄政府不改变既定的私有化政策的话，那么公司将在2013年实施IPO。

　　目前，就总统梅氏在石油行业推行的大规模私有化，推动此前石油行业国有化的总理普京并没有公开发表看法。有外界评论称，大选前梅氏的私有化计划如同是对以普京为象征的“国家资本主义”的宣战。

　　一方面，梅氏的私有化计划在俄罗斯政商界所激起的涟漪可能增加其参选2012年总统的筹码，另一方面即便梅氏不参加大选，在其卸任时所启动私有化进程，如同一个烫手的山芋无形中为继任总统的留下了私有化的政治压力。

　　不论如何，俄罗斯石油行业的未来，最终完全取决于2012年俄罗斯总统大选的结果，或是俄总理普京改弦更张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