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权债与流动性风险交织 欧洲银行业前景堪忧

　　记者 陶冶

　　进入9月以来，欧洲银行业坏消息不断：5日欧洲股市大跌，银行股成为“重灾区”；14日，一直受传言困扰的法国大银行被穆迪下调了信用评级；与此同时，有关欧洲银行业流动性吃紧的流言更是沸沸扬扬。15日，欧洲央行宣布将与美联储、日央行、英央行和瑞士央行采取协调行动，向欧洲银行业注入流动性。16日，中银香港发展规划部经济研究员潘南在接受记者连线时认为，由于欧洲银行业过于依赖批发资金，流动性趋紧已成为欧洲银行业面临的最紧迫问题。更令人担忧的是，欧洲银行业面临按市场价值重估资产和资产减值的风险。由于欧洲主权债务已与银行业危机交织在一起，即使未来有关国家政府有意愿拯救银行，政府本身的财政能力以及这种拯救能持续多久不免令人质疑。

　　对于欧洲银行业为何会面临流动性风险，潘南解释说，与一些亚洲银行，特别是有着广泛存款基础的大型银行相比，欧洲银行业在资金来源上一向比较依赖于批发资金，而非零售存款资金。金融危机后，这种状况仍未得到明显改变。根据IMF的统计，美国、英国及日本银行在金融危机后不仅提高了普通股权益比率，也大幅降低了对批发资金的依赖，特别是英美银行。而欧元区银行虽有改进，但整体批发资金的比重仍高达44%，较美国银行高出近20个百分点。事实上，与零售存款资金相比，批发资金并非银行稳定的资金来源，特别是在银行间由于互不信任而不愿进行资金拆借时，这类资金很容易被撤回。而许多欧元区银行对短期大额资金的需求很高，一些大型欧洲银行从货币市场上拆借大量短期资金。此外，在发生信任危机时，银行一些现有投资者对于银行所发行的债务(债券或存款证等)的需求会大幅减少，也在一定程度上导致银行可获得的资金规模下降。据摩根大通的数据，8月美国货币市场基金大幅减持法国银行业商业本票及存款证达470亿美元，德国和英国银行借贷工具首季以来也分别被减持270亿和180亿美元。

　　潘南说，欧洲银行业面临的资金成本压力在上升。由于批发资金来源有较明显的缺陷，在目前欧债危机反复升温的态势下，银行间已初现互不信任的迹象，欧元伦敦同业拆息利率大幅上升，目前一周及一个月的EURLIBOR分别较2009年的低位上升3倍多。批发资金成本压力加大也从一些欧元区国家银行债务的收益率急升反映出来。葡萄牙、希腊和爱尔兰银行5年期债务收益率分别急升至8%、12%和13%左右水平。批发资金成本上升又导致银行转向对零售存款的竞争，间接推高了银行零售存款利率，加剧资金成本压力。

　　令人不安的是，目前市场对欧洲银行业资产质量的疑虑不断加大。据欧洲银行管理局的数据，法、德两国银行分别持有“欧猪五国”的债务敞口达4190亿和2932亿欧元，其中，法国银行持有的对希、意和西的敞口分别为439亿、2607亿和778亿欧元；德国银行对上述三国的敞口分别为177亿、1035亿和1082亿欧元。“欧猪五国”的银行还互相持有敞口，如西银行持有约620亿欧元对葡敞口。除欧债敞口外，爱、西、英等国银行还面临房地产相关贷款问题。

　　未来欧洲银行业的盈利将面临资金成本上升和资产质量下降两大挑战。据潘南分析，由于银行资金成本上升，已导致一些国家净息差按年下降。爱、意、葡、西银行的净息差按年下降了8%至30%。而银行资产质量对盈利的挑战主要体现在按市场价值重估债券损失以及对债券的减值准备。目前尚未有关于欧洲银行这两方面潜在损失较全面的预测，但欧洲多家银行已做出巨额减值准备。受希腊政府债拖累，法国巴黎银行二季度拨备为5.34亿欧元，纯利按年仅微增1.1%；法国兴业银行则因为3.95亿欧元减值拖累其二季度净利年比下跌31%。如果欧洲主权债务和银行业危机继续恶化，预计银行的盈利将大受影响。盈利不仅是银行资本增长的主要内生来源，也是核心资本的主要组成部分。盈利增长下降反过来会进一步影响银行的资本质量和资本充足水平。金融海啸后，欧洲银行虽也采取行动提高资本充足水平，但进展远不如美国银行业。法国银行的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尚未达到9%；意大利银行仅略高于10%。受监管要求和市场动荡等因素影响，欧洲各大银行接下来还会面临巨大的增资需求，且有关提高核心一级资本充足率的要求将会使其“难上加难”。

　　潘南认为，欧债危机已演化为主权债危机与银行业风险交织的局面。近期市场动荡已证明，财政困境是引发主权信贷风险的一个重要原因。市场对政府负债问题持续的关注可能引发对资产的急剧重新定价，这将损害银行的资产负债表，并将进一步损害到实体经济。在欧元区，最近急剧波动的金融市场已削弱了部分国家政府债券的投资者基础。这种对政府发行债券需求的削弱加剧了已脆弱的金融机构之间互相持有的敞口，并增加了政府融资的不确定性。欧元区主权债市场在过去6个月再次大幅波动。在本国银行体系进一步亏损的打击下，爱尔兰政府债券的收益率大幅上升。比、希、意、葡和西主权债利差也达到新高。即使未来“欧猪五国”政府有意愿再次拯救银行，其本身的财政能力以及这种拯救能持续多久均不免令人质疑。此外，债务危机和银行危机具有容易自我实现的特性——当投资者出现不信任情绪而不愿购买一国债券时就会推高利率，加速恶化该国的财政前景，使违约更可能发生；接下来，再通过银行大量持有的政府债务危害银行业。

　　欧债危机和欧洲银行业的风险有可能通过下列途径向其他经济体传导，潘南提醒说。以香港为例。首先，在危机发生时，银行之间的不信任感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传递，欧洲银行业困境如继续恶化可通过全球银行间拆借市场传导，令银根抽紧，使得香港银行业流动性风险上升；其次，欧洲银行的风险可通过香港银行持有的相关主权债和银行敞口传导，尽管所占份额不大；第三，欧债危机和银行业风险还可通过贸易途径传递，因欧债危机的扩大将导致有关国家需求萎缩，拖累内地和香港的出口，也将拖累香港银行体系相关业务和收入；最后，欧美股市大跌也将影响香港股市。在经济增长停滞和危机阴影笼罩下，并购活动以及新股上市融资会大幅下降，也会降低香港银行业的非利息收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