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元命系希腊

　　本报记者 张子宇 实习生 郭东霓

　　拥有秀丽风情和伟大文化遗产的古国希腊，其命运在地球的两边翻滚着。

　　一方面，在希腊国内，从去年5月开始持续到现在大规模游行示威虽暂时低落，但并没有停止的迹象。来自国际金融市场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有可能再一次促使这个国家的民众冲上街头焚烧汽车轮胎，与警察爆发激烈冲突。另一方面，在美国华盛顿，在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2011秋季年会上，世界各国的政经巨头们仍在激烈讨论如何拯救希腊，保卫欧洲，进而避免全球陷入新一轮的经济衰退。

　　“现在的贷款能力还可以满足救援任务。”新任IMF总裁、法国人克里斯蒂娜·拉加德给业界打气，但是她也承认，“如果危机恶化，局面可能就不同了。”

　　希腊的危机并不限于希腊本身，而关系到欧元区的稳定极其未来。

　　从目前的状况看，欧盟必须打赢希腊一役，否则其身后被称为“欧猪五国”（除希腊外还包括意大利、葡萄牙、西班牙和爱尔兰）的诸多南欧国家会成多米诺骨牌之势倒下。但是，还存在另一种极端情况，希腊可能成为一个“凡尔登”（一战中德法两国在这里耗尽兵力，因为得名“凡尔登绞肉机”），让欧盟的血在这里流尽。

　　希腊保卫战

　　从目前的表面状态来看，国际社会对希腊债务危机的态度“高大光鲜”。以捍卫欧盟（或者欧元）的名义，打好这场希腊保卫战，已经成为欧洲各国以及许多国际组织领袖不可推卸的“大义”。德国总理默克尔刚刚在德国联邦议院发表讲话，表达了她对单一货币制度的坚决支持。这种态度得到了其他欧洲国家首脑的普遍认同。默克尔的观点证明了欧洲政界的决心：绝不让欧洲主权债务危机破坏单一货币制度的存在基础。

　　“在短期内，欧债危机将重创多个世界主要经济体，从长期来说，这一篇章将以世界经济的转折点而被历史铭记，从此恐怕没有政府还敢于承担如此之高的主权债务。”接受时代周报记者采访时，美国加州大学圣迭戈分校金融与经济学教授阿莱克斯·卡恩（AlexKane）如是解释。

　　德国的表态极为关键，作为欧盟在这几年惨淡岁月中唯一的优等生，一直保持着健康经济增长的德国，其态度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欧盟的态度，而其经济实力也是希腊拯救计划的重要柱石。

　　而在欧洲，长期以来存在着一种争议，就是“德国的经济成就是其勤劳工作习惯和严谨的财政作风造就的，而希腊、意大利等国的危机是‘咎由自取’，这些国家加入欧盟以后长期‘寅吃卯粮’、过度消费和借贷导致了现在的窘迫。让德国替其买单不公平”。这种论点为德国的反“欧洲派”所宣扬。

　　“我们不应该把德国和南欧国家的矛盾绝对化。”复旦大学欧洲研究中心主任、经济学院博士生导师丁纯教授对时代周报表示，“从结构上说，欧盟经济是存在着不平衡之处。但没有希腊这种进口需求比较大的国家存在，德国大规模工业生产是无从获得出口目标的，它巨大的贸易盈余也就无从谈起。拯救希腊需要德国作出牺牲，但这种牺牲我认为得大于失。所以德国不可能放弃希腊或者其他南欧国家，不但从道义上说是如此，从德国自己的利益出发也是如此。”

　　不过希腊问题已经泛全球化，单靠德国和欧盟本身，恐怕不能填补上高盛等国际投行以及过去恶劣财政习惯留下的巨大窟窿。一着不慎，还要把整个欧洲填进去。事实上希腊主权债务危机确有一个逐步升级的过程，最初人们认为主权债务危机不会发生在欧盟，之后又认为在2013年之前希腊不会出事，但现在已经发展到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地步。许多人对希腊这个潜在的“凡尔登”忧心忡忡。

　　在美国华盛顿，拉加德已经和希腊财政部长埃万盖洛斯·维尼泽洛斯进行了会晤。而在本周，欧盟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官员将重返雅典，检查希腊减赤方案的执行情况。这至关重要，因为此后IMF和欧盟将就是否向希腊发放下一笔贷款作出决定，目前希腊仍在收取第一笔救助资金，而其国债是其国内生产总值（GDP）的160%。而如果拿不到贷款，希腊将在10月中旬出现债务违约。

　　按照计划，持有希腊国债的银行和金融机构将被要求接受减值50%，但有关方面将同时采取措施保障受影响的银行。而欧洲金融稳定机制用于救助银行和成员国的资金可能从4400亿欧元增加到2万亿欧元。这项计划可以让欧洲央行购入更多的意大利和西班牙债券，预防这两个国家陷入更深的困境，这是一个全盘式的救助。

　　“要让这个援助计划实行起来极其困难，但失败的代价，将可能是又一次的全球经济倒退。”英国广播公司（BBC）评论。

　　政治领袖们的坚定态度让人对欧盟的前景多少恢复了一点信心。如果各国能够通力合作并且能够得到来自欧洲以外的经济援助—不但来自IMF或者世界银行，也包括中国、巴西等金砖国家的潜在性援助，曾被赞扬为“人类历史上最伟大设计”的欧元联盟挺过去的可能性就会变得非常高。

　　“其实，现在还没有到关键时刻，现在每个人都在做利益得失的评估，拯救一些国家需要另一些国家作出牺牲，这都是在与国家利益相关的情况下才会做。现在的抱怨并不意味着它会不救，至少到现在为止，危机从2009年开始直到现在，欧盟并没有让希腊经济垮下来，这个很大程度上说明了这个问题。”丁纯认为。

　　解药：退出欧盟？

　　然而，投资者们和欧元区一些政界人士上周一直在讨论希腊违约的问题。一些分析人士已经考虑了欧元区分崩离析的可能性。虽然各国领袖均表示，目前没有计划要让深陷债务危机的希腊走上债务违约的绝路。但是也有报道说，领导人们也在考虑一个允许希腊债务违约、留在欧元区的方案。另外即便希腊真的违约，也未必一定会导致欧元区的解体。

　　“我认为希腊的结局就会是违约。真正的问题在于，违约以后，希腊是继续留在欧元区还是说回归到拥有本国货币的状态下去。”卡恩教授选择了一种悲观主义的立场。

　　而美国《华尔街日报》则认为希腊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冒着社会进一步动荡的风险在10年或更长时间内坚持实施财政紧缩措施；要么让货币贬值，快刀斩乱麻。根据冰岛、阿根廷和许多新兴市场的经验，货币贬值以后，经济可能在一年左右的时间内再次实现增长。

　　但是首先问题在于，作为一个欧元区国家，希腊政府没有印发钞票的权力。因此当面临主权债务危机时，希腊即不能发钞票，也不能让货币贬值。唯一能够做的除了等待外援之外，就是拼命削减政府支出。为此希腊让所有政府公务员降低收入10%，并裁减了非必要雇员和取消了所有员工旅行支出。这是导致希腊发生自1973年以后最严重国内骚乱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如果要采取第二种做法，希腊必须退出欧元区。这首先就将导致希腊丧失作为欧盟成员国的种种权益，不光在政治上，也有贸易和金融上的。其次，恢复希腊的原有货币德拉克马也意味着巨大的经济和技术成本，灾难性政治后果亦无须讳言。

　　英国《金融时报》认为，如果一个国家脱离欧元区，恐慌情绪就可能滋长，其他国家就可能紧随其后，导致整个欧元区出现汇率风险—聪明人会将持有的欧元从意大利托斯卡纳转移到德国巴伐利亚，以防意大利也脱离欧元区。即便如此，欧洲央行还是可以充当断路器，阻断这个过程—它可以提出无限量购买高危国的主权债券，但这需要整个欧元区的一致同意。

　　据瑞士信贷估计，希腊退出欧元区所需资金最高可能占到GDP的20%。而且一旦退出欧元区有了先例，其他陷入财政困境的国家可能会出现类似的银行挤兑，从而导致欧元区无序解体的可能性上升。瑞士信贷估计，这可能使欧元区核心国家的银行遭受至多3000亿欧元的损失，给外围国家银行带来6300亿欧元损失。

　　“欧盟不可能放弃希腊，是否能够帮助它挺过这次危机将成为挽救欧元区未来的关键。”丁纯判断。

　　“如果欧元区各国无法如此团结一致，其他国家可能发现自己别无选择，只能追随希腊的脚步，脱离单一货币体系，届时，欧元将分崩离析。这一切都并非不可避免。但整个体系的确面临这样一种恶性连锁反应，每个人都应认识到：风险相当大。如果希腊真的违约，欧元和欧洲都可能崩溃—这绝不是危言耸听。”《金融时报》对此深表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