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土不二

　　冯宇

　　深圳圆筒艺术空间主持人。

　　在香港，最受欢迎的外国菜系是日本菜，贵而不饱，满足口腹之欲而不必担心发胖。而在内地，受欢迎的是分量更大、价格却便宜些的韩国菜。一入席，各种口味不同的腌渍萝卜白菜源源不绝呈上，颇有应接不暇之势。随后主角登场，五花猪肉或牛肉在烤盘中吱吱作响，散发出诱人香味。待到酒酣耳热，再乘胜追击一份石锅拌饭，则既饱且好，只欠一倒了。

　　这些年，超市里供应的新鲜果蔬，除了台湾的水果、日本的食物，来自韩国的农副产品也有了一席之地，价格还挺不大众。尖沙咀的韩国食品店里有的是过百元一斤的散装泡菜，让人觉得在韩国种庄稼或者腌白菜都是挺有前途的职业。不过2005年世界贸易组织第六次部长级会议在香港举行的时候，前往抗议的1500名韩国农民并不给人这样的感觉。这些来自韩国农业协会的示威者，赴港抗议发达国家对本国农业提供高额补贴、将农产品向发展中国家倾销、严重打击穷国农民生计的行为。当时的情况严重，据说在韩国已导致农民大量破产，人数由1000万跌到只有350万。由于与会各方意见不一，世贸谈判并未达成最终协议。而韩国农民为生存权不惜以死抗争的行为，成为这次会议最为人记取的章节。

　　除了力挺农民向国际社会表达自身诉求，农业自主组织“韩国农业协会”更重要的职能是销售农产品，他们管理着韩国超过1800处实体销售点和网店。之外“农协”还在各个层面上帮助农民，譬如统一产品包装、帮农民处理法律问题、进行医疗辅助、提供个人电脑、开办银行和保险业务、向农民提供信贷服务、甚至评选“最佳农民”，可谓面面俱到。而影响最大的，则是提出了“身土不二”的口号。

　　词源于汉传佛教用语的“身土不二”，原指行为的结果（“身”）与身处的环境（“土”）两者无法分开。但在上世纪初被日本“食养会”会长石冢左玄归纳为“人应当多进食身处之地生产的应季食物”，率先在日本推广。

　　身土不二

　　1989年韩国农业协会将“身土不二”列为口号，演变成“韩国人吃韩国农产品”的爱国行为大加推广。随着新世纪韩国流行文化在亚洲走强，打着“身土不二”标签的韩国农产品又成为时髦的“韩国制造”的代名词登堂入室，甚至坊间有连锁的韩国料理店也用上这个名号，以显其正宗。

　　韩国农协的另一个口号更切中要害，叫做“农都不二”，意指农村和城市不能分离。这个说法对于传统上以农业立国的亚洲诸国颇具现实意义。在经济发展令城市化急速加剧的当下，农村的角色已不可能仅是城市腹地、物产资源的上游、城市垃圾与生活方式的下游。如何重建平等、共融的城乡关系，重塑和谐的城乡价值观变得急切而必要。在日本、印度、泰国等亚洲国家，今天都进行着重建农村的类似尝试。在中国，欧宁、左靖策划的“碧山计划”也已在安徽黟县开始实施。这个以文化、艺术与创意设计为切入点的农村实践构想，与“农都不二”的理念暗合，同样探索着如何重新定位、构建新时代的城乡关系和价值观。

　　这是古老亚洲农业社会迈向未来的一只触角、一道桥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