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益变局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1-01 17:28 来源: 《环球企业家》网站制度化、规范化,正是各类微公益组织应该努力的方向。
官办公益的危机
2011年,或许可以称作是体制内公益机构信用破产元年,即便谈不上破产,那最起码也应是危机。
今年6月,一个叫郭美美的女孩通过微博(http://weibo.com),用名牌包、豪车这些奢华符号,近乎轻佻地点中了中国红十字会的罩门。红十字会,这个中国规模最大的公益慈善机构,随即陷入一场被民众口诛笔伐的旋涡之中。
红十字会并不孤单,因为它随后就找到了同伴。
郭美美之后,另一个叫卢星宇的女孩又引发了“卢美美”事件,她身后的中非希望工程及世界杰出华商协会,被证实与官方慈善机构—中国青基会有瓜葛,而媒体和公众都高度怀疑这背后是一起官商勾连,打着慈善旗号的敛财行为。
事情还没完。9月,丑闻又击鼓传花到了另一家重量级的慈善机构——宋庆龄基金会。媒体调查发现,河南宋基会2010年末时,资产已近30亿元,在全国两千多家慈善基金会里名列第一,而这些基金很多都被挪用于建豪宅,甚至还被用于放贷。
两个炫富的女孩,一个蜕变成售楼处和银行的基金会,三起丑闻,虽然至今仍未能揭开官办慈善的核心内幕,但足以让“信用”,这一公益机构最核心的价值和内涵出现信用危机。
危机的迹象,至少从官办公益机构在各地的捐款箱中,在银行的募捐账号里表现了出来。
以红十字会为例,公开资料显示,“郭美美事件”后的7月,北京市红十字会共接受社会捐款28笔,总计154404.86元,其中个人捐款8笔共7495元。而在此前三年(2008-2010),该机构的月平均捐赠额分别为124万元、220万元和756万元。
河南省红十字会公布的数字显示,今年7月仅收到捐款5295元,去年同期的善款数是今年的68倍;深圳市红十字会去年7月共有社会捐款721900元,今年7月社会捐款同比下降了97%。
“郭美美事件”后,为了平息众怒,中国红十字会总会在8月1日上线了“捐赠信息发布平台”,试点披露玉树地震的捐款情况。不料这个仓促上线的平台却出现了更多疑点,比如成龙一天捐了6次,每次一毛钱,周润发则只捐了1分钱。面对社会的质疑,中国红十字会秘书长王汝鹏只能说出现这种事,“不排除重名的可能性”。
中国青基会秘书长涂猛则在“卢美美事件”后发表声明:“中非希望工程”是由青基会和世界杰出华商协会共同发起。前者负责向其会员劝募,后者负责接受捐赠,双方并非商业合作。
河南宋基会丑闻则是三个事件中,唯一一个官方介入调查的事件。媒体曝光后,一个由多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介入了调查。而这个调查何时结束、何时公布结果目前尚不清楚。
井喷的微公益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在中国的传统文化中,慈善从来都是社会的刚性需求,当“欺行霸市”的慈善寡头遭人唾弃后,之前备受压抑的草根公益、微公益终于找到了井喷的出口。
幸运的是,它们赶上了微博时代。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前者说的是官方的慈善机构,后者则是对民间微公益组织而言。
与官方背景的慈善机构不同,互联网时代,来自民间的草根公益、平民公益被称为“微公益”,它强调的是全民参与并创造价值,“勿以善小而不为”,公益不是富人或者企业的专属责任,它是人人都可以参与、都可以实现、阳光快乐的生活方式。
而这两年蓬勃兴起的微博平台,因其大众性、草根性和传播迅速性,在让个人或民间组织从事公益活动更加便利和高效的同时,也相应地降低了其做公益项目的门槛。于是传统的官方慈善机构深陷信用危机、愁云密布之际,恰是微公益野蛮生长、迅速被大众认同和追捧的最好时光。
通过网络和微博,一大批民间公益项目引起了公众的关注,参与者踊跃。比如媒体人邓飞发起的“免费午餐”活动、北京厨子发起的“关爱尘肺病人”、孙春龙发起的“老兵回家”等微公益活动,热度至今未减,甚至还获得了企业界的资金支持。在以往,民间公益组织是很难获得这些资源的,企业界的捐款和资源一直都被大的慈善机构垄断。
纵观这两年兴起的微公益组织,不难发现其拥有着与官办慈善完全相反的特质。在官办公益组织深陷“公德”信用危机的趋势下,一类微公益是靠着领军人物的私德,振臂一呼,响应者众,另一类微公益,发起者本是无名草根,但靠活动组织过程中的透明,赢得了公众的信任。而这两项特质,恰是当下公众对官办公益机构最大的不满。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有着官办公益组织这面镜子照着,微公益的参与者往往会如履薄冰—私德不能出瑕疵,透明不能被质疑。一位微公益的发起者就对记者讲了这么一件小事:一次飞机坐第一排,一位粉丝误以为头等舱,提出了质疑,“我忙澄清是经济舱第一排,而且是从淘宝买的低价票”。在做微公益之前,他经常会住一些不错的酒店,“现在也不敢了,顶多住如家”,生怕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制度化才是方向
官方的公益机构之所以丑闻频发,自然与相关法规不健全、缺乏监管有莫大关系。而这些滞后的法律法规一方面让官方的公益机构逃脱监管,得以坐享私利温床,另一方面却给草根公益组织设置了紧箍咒,稍不小心就闯了雷区。
比如,民政部等官方机构一直把私募善款认定为“不合法”,从2008年汶川地震后就风起云涌的草根公益,至今仍不得不在这个灰色地带跋涉。
汶川地震后第二天,牛博网创始人罗永浩就发起了募捐,并找到一群朋友为该私募造势。他的倡议得到了作家韩寒、连岳,中央电视台编导陈晓卿等一众名人的支持。不到一个星期,各个账号募集到的善款加起来就超过200万元。
5月19日,罗永浩发现建行捐款账户中的20多万善款被单向冻结,原来是成都警方认为其涉嫌诈骗。老罗和朋友们反复游走于成都公安局和建行,账号才得以解冻。
其实,在募捐前,这些人就已有顾虑,因为牛博网的活动并没有通过民政部门的批准。因此,发起者们在募款之初就定下规矩:万一募捐活动被叫停,就把善款转给民政部门或是红十字会。
这还是在2008年,微公益的实践者们还对官方公益组织保有一些信任。在郭美美等一系列公益丑闻后,再提到民间和官方的公益互动,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一位当年牛博网募捐的发起人就告诉南都周刊,如果是现在再提把叫停的善款转给红十字会,“估计会被捐款者的口水淹死”。
在今年“老兵回家”的微公益活动中,各地的捐款都很踊跃,唯独贵州的收不上善款。一问才知道,原来当地的志愿者在募捐时表明是跟红十字会合作的,结果弄巧成拙,“几乎一分钱都没募到”。
北京一位长期关注公益事业的艺术家表示,他从来不给任何公益组织捐款,包括微公益组织。他认为解贫救困是国家机构应有的义务,私德不能去填补公德缺失的空白,民间力量应该放在敦促政府履行职责上,而不是替他们的缺位埋单。
不过,在实践中,草根公益在很多情况下不得不投靠,或挂靠官方慈善机构。因为不挂靠,你的公益项目连门都摸不到。
玉树地震后,一位叫“老羊”的艺术家和另一位朋友在推特上发起募捐,表示将用善款购买学生生活和学习用品,并亲赴玉树灾区,把物资直接发放到学生手中。这两人粉丝众多,一个星期内就募集了7万多元。在西宁采购完物资后,才发现如不挂靠官方公益组织,很难进入玉树。最后还是找朋友帮忙,让人与货都挂靠在红十字会下,才获得了珍贵的路条。
民间公益中,也有些现象和人物是扭曲的。富有者如陈光标的公益行动,有人揶揄说是“暴力慈善”,还有很多民间企业家涉足慈善,完全是把公益当成表演舞台,慈善事业成了名利场。
一些民间公益组织高调介入大灾后的慈善行动,也出现过重宣传、轻救助的现象。这样的事情,对民间公益组织名声的伤害是显而易见的,也极易造成草根公益参与者内部的矛盾。
还有一类怪现象是“穷帮穷”走向了极端。比如天津的白方礼老人15年来一直用蹬三轮车攒的钱资助贫困大学生,他先后捐款35万元,资助了300多名贫困大学生,自己累病了却无钱去医院。这样的事情媒体报道得很多,也感动了不少民众,做慈善的成了苦行僧,消费悲情,它当然也不能成为草根公益的样板和主流。
目前很多受关注的微公益都是由公众人物,尤其是媒体人发起的,“老兵回家”的发起人孙春龙的微公益观或可借鉴:“我就是利用了媒体人的人脉关系,还有做记者攒下的口碑,让‘老兵回家’这个项目很快做起来了。”
孙把他做微公益的体验总结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个人单打独斗,募捐,找志愿者,走一步看一步;第二阶段是建立一个平台,比如基金会,他会是这个基金会的首任托管人;第三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是把微公益项目制度化,他自己可能会选择退出,而这个项目继续运作,丝毫不受影响。
制度化、规范化,也正是各类微公益组织应该努力的方向。
促进,也记录着现代中国民间社会的发育。(原文来源:21世纪商业评论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