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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凉世界 彗星一茶秦岚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1-14 08:55 来源: 21世纪经济报道

  

悲凉世界彗星一茶秦岚

  秦岚

  他的俳谐是人情的,他的冷笑里含着热泪,他的对于强大的反抗与对于弱小的同情,都是出于一本的……一茶在日本俳诗人中,几乎是空前而且绝后,所以有人称他作俳句界的彗星,忽然而来,又忽然而去,望不见他的踪影了。

  ——周作人《一茶的诗》

  小林一茶(1762-1827),日本江户时代著名的俳人。本名弥太郎,曾号二六庵菊明,后改号为俳谐寺一茶。主要作品有《病日记》《我春集》《七番日记》《我的春天》等。关于一茶,中国人最熟悉的应当是“瘦蛤蟆,别输掉,这里有一茶!” 如果问一茶的形象,大概好多人都会由此想象一个瘦瘦的一茶,看着雄蛤蟆打架,给瘦瘦的一方鼓劲儿。其实,一茶不是瘦瘦的,而是有如山东土生土长的壮实的庄稼汉。日本现存的一茶像不少,比如寺濑默山的“一茶木像”(一茶纪念馆)、“一茶干漆像”(汤田中梅翁寺)、安藤芳洋的“一茶木像”(柏原俳谐寺),炎天寺中还有“小林一茶读书铜像”等等。无论哪尊像,一茶都特别朴实壮实,和身子相比,头稍显大,宽宽的脸膛高颧骨,一付能吞忍世事的宽厚;而紧紧抿成一线的嘴唇,又分明显示他的智慧和倔强。

  一茶三岁妈妈就死了,八岁有了后妈,还是个幼小的孩子时就要做家务和帮农活:“继子呵,乘凉时候的执事是敲稻草。”写的就是他儿时的生活。十四岁时,能够给他点温暖的奶奶去世,十五岁离家独身去闯江户。三十岁徒步远游京都、中国、九州和四国,游历七年。三十九岁父亲去世。之后就是为取得父亲留给他的那份房和田与继母、异母弟十余年的战争。一直到五十二岁,继承到这部分家产的一茶才结婚,有了自己的家。到六十五岁去世,十四年间,一茶经受了三个幼子和一个幼女的夭折,发妻菊的死,与再婚妻子的离异,还有不断的病痛——皮癣、中风以及时不时袭来的高烧的折磨。一八二七年,家中失火,不久一茶去世,在第三个妻子腹中留下的唯一传续血脉的女儿也未能得见。

  悲凉与悲悯是一茶俳句的底色。

  三岁,妈妈死了,妈妈的疼爱死了。三岁的孩子不懂得自己失去了什么,但却在幼年过早地知道了苦和难。本该是宝宝的时候,就成了芥草。这让一茶从小就遭受欺辱、感受孤单。

  没有妈妈的小孩,从哪儿都能看出来,咬着手指头,站在大门口!

  同龄的孩子这样挖苦他,也不和他做朋友。他渴望小朋友而不得,孤独中养成了有话向花啊鸟啊青蛙啊蝴蝶、蛐蛐们说的习惯,它们成了他孤独中的伙伴。

  和我来玩吧,没有妈妈的小麻雀。

  这首俳句收在《我的春天》,是一茶五十七岁时的作品,但是署名却记作“六岁弥太郎”。不要怀疑这不是一茶六岁的句子,这就是孤独的小孩儿对鸟儿说过的话,是没妈的孩子看到单单掉落下来的一只小鸟而生出的怜悯。在没有妈没有小朋友的一茶眼里,这鸟就成了一只悲哀的小鸟,也没有妈妈和小朋友。他想和它玩,和它做朋友。一茶五十七岁时,也许在看到独处的小鸟时,又记起了儿时自己对小鸟说过的这句话,于是把它写下来。就在这首俳句落在纸面上,署上“六岁弥太郎”的名字的时候,悲凉与孤独,一瞬即把五十余年贯穿了。

  这种与小动物为友,爱恋它们,和它们交流的习惯,一直延续到一茶晚年。

  身后的小蛐蛐儿,走开吧,我要翻身啦。

  安坐小青蛙,悠然望大山。

  瘦蛤蟆,别输掉,这里有一茶!

  这三首都是《七番日记》中的诗句,是四十八至六十五岁间的作品。一茶还有太多像这样跟动物交流或者写动物的俳句。拿它们做亲近的朋友,同情弱小,是一茶一生不变的心情和习惯。

  小麻雀,躲开吧躲开吧,大马过来了。

  见于《八番日记》,是一茶五十七岁上的句子,以小喻大。诗里的“大马”是统治阶级——武家的高头大马,是权力地位的象征。与此相对的小麻雀,是被统治者的象征。坐在土路边,看着高头大马行列昂昂而过的农民可怜而卑小的样子,让一茶将其与小麻雀联想在一起了。这种寓意深致的联想,原点应该是一茶自身的遭际以及由此生发的对小动物的怜悯和对弱者的哀悯。

  一茶经历的亲人之死,最是悲凉,令他揪心。

  一茶太小开始就经历了死亡,而且是太多的死——母亲的死、祖母的死、父亲的死、四个孩子的死、爱妻的死。哪一个死都是痛彻肺腑,疼在每一条神经里的。三岁没了妈,过早地经历了苦和难,成为人生的哀叹。而年过半百的一茶,在五十四至六十一岁的八年中,连续失去了四个幼子和妻子。在面对这些死的俳句里,下面两句令人痛彻肺腑!

  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周作人译)

  文政二年(1819)三月,二儿子高丸溺死于明专寺,六月,爱女又死于出水痘。“露水的世,虽然是露水的世,虽然是如此”正是这两个死的悲痛中的句子。生命太过短暂了,该说什么呢,能说什么呢,在这巨大的悲哀和无可奈何的命运面前?

  秋风啊,揪扯啊,红色的花。

  去给女儿做五七,看到风中红花,爱女的小脸儿就重叠在这红花上,于是就有了这揪心的一句。也许,那以后的一茶,看到花,看到小女孩儿,眼前都会映出自己女儿来,会无语。

  一个人究竟能承受多少哀痛呢?盛不下也必须忍下来,痛彻自己的肺腑。一茶虽是农家子弟,血肉里却嵌满了纤细的情感经络,这样悲惨的人生让他疼,他伤痛自己,伤痛人生,伤痛世之多艰,进而也伤痛弱小,这就是他俳句悲凉的底色。这悲凉的底色在他故乡半年覆雪的寒冷中,更加凝重沉厚。(二之一)

  (作者单位:中国社会科学院外文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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