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等别人帮忙抓背时代已结束

　　孙卓

　　秋日的一个周六午后，《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到乔治城大学经济学教授哈里斯的家里做客。

　　教授的三层独栋房坐落在首都华盛顿郊外40英里左右的一个小镇上。室外秋意正浓，被似火般漫天红叶包裹，在教授家宽敞的客厅里能感到一丝凉意。壁炉里有木柴，却没有点火。唱片机中轻声飘出和外面的秋景极其搭配的George Strait的经典老歌“If I know me”。

　　“有点寒意会帮助人更好思考。”看本报记者一直盯着壁炉的教授笑着说。

　　“回答你来之前让我准备的问题，我觉得美国一直以来的那个‘如果你帮我抓背（If-I-scratch-your-back），我就帮你抓背’的模式已经走到头了。”教授开门见山道。

　　他接着加以说明：多年以来，美国都是全世界最大的进口国，这让中国和日本等国家受益。美国进口，其他出口国获得美元，然后这些国家再用美元购买美国的政府或类似的保值债券,之后美国借来的钱由美国消费者使用，再来购买中国的商品和服务。所以一段时间内这个循环似乎是可以运作的——美国购买，中国收益，美国借贷，中国再向美国投资；美国再买，中国再收益，再借给美国——这是一个经典的你帮我、我就帮你的经济发展模式。这也让美国政府和美国人民习惯了一点都不存钱，因为他们确信中国、日本和其他国家一定会不断地借钱过来。

　　“能借来钱和应该存钱是矛盾的吗？中国有一种说法是‘居安思危’，如果放在这种情况下可以理解成，即使能借到钱，也要在有钱的时候存下一些。”记者问。

　　“我给你讲个很有名的故事，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教授说，“在上世纪80年代有这样的一个美国家庭，他们有一座非常漂亮的房子，院子周围是白色栅栏的那种，看起来很美，但这家总是觉得缺些什么，永远觉得东西不够——要不再买一辆更高级的车？要不要再加一台电视？所以这家的持家理念就是：需要更多的钱、更多的钱。关键是，怎么弄到更多的钱？有一天，这个家找到了答案：借。于是，他们就在接下来的几十年里这样做了。这就是美国和中国的故事。”

　　“现在这种模式行不通了吗？”记者问。

　　教授说：“行不通也走不下去了。这种模式基于美国持续购买外来的商品和服务，但是在美国经济衰退和失业率居高不下的情况下，人们的购买力一定是下降的，同时仍有很多美国家庭的债务需要偿付，这只有在多储蓄少消费的情况下才能发生。这也意味着向美国出口的国家的美元收入将会减少，也就意味着这些国家能借给美国的美元会有所下降。这对美国政府的影响最大——有研究表明，美国在2011年的新债务规模仍将维持1.3万亿美元。”

　　“所以现在美国面临的难题就是，到哪里去借这么多的钱？”记者问。

　　教授表示，有两位经济学家写了一本叫做《这次不同了》的书，讲到从哪里去借钱的问题。从自己的国民是不太可能了，因为本国人民都忙着偿还自己的信用卡债务，不会有太多的钱留下能借给政府，只能从国外借。但是外国的美元也没有过去那么多了，因为美国不像过去那样具有购买力，这是恶性循环。

　　教授认为，在美国和很多国家的消费都在减少以及这些国家GDP继续以缓慢水平增长的情况下，这种恶性循环还将持续下去。上述书里说，在后经济危机时代，恢复到经济危机前的水平要花费至少4.4年的时间。在上世纪30年代的大萧条时期，恢复到危机前的水平花费了不止10年时间，因为没有哪个国家能通过“出口”模式摆脱危机,特别是在全球需求都在减弱的时候。而目前的危机也被认为是自大萧条以来最为严重的全球性危机，美国的经济复苏不是短时间内能完成的。

　　“占领华尔街”者的呼喊：

　　美国人一直在做梦

　　“我们都熟悉这样的一个卡通片情节：一只卡通猫走到悬崖边上，还是继续跑出去，没理会下面已经空空如也，当它向下看时，方才发现这个事实，然后就掉下去了。我们在这里正是要做这样的事情，我们要告诉华尔街那些家伙：‘喂！看看下面！’”

　　这是一位“占领华尔街”的发起者在这场席卷美国各地的示威活动开始前发出的呐喊。“他们认为我们想要改变现状是在做梦，真正做梦的，是那些以为现有的一切将会永远持续下去的人。”

　　让美国政府和民众在过去的一个多月里大跌眼镜的是，本以为仅仅是几百个年轻人热血沸腾如演闹剧般折腾一番就没事的抗议活动，却在过去一段时间内演变成蔓延全美并在众多地方导致了暴力冲突。

　　多位示威者告诉记者，他们的诉求就是：金融风暴所导致的美国经济衰退进一步拉大了贫富差距，让工作更加难找，华尔街金融巨头的贪婪腐败让社会更加不平等，而大公司和利益集团无时无刻不在影响着美国的政治，金钱对美国的民主、法律、政治产生着越来越多的负面影响，而政治领袖在解决经济危机中却毫无作为。

　　在“占领华盛顿”的行动中，可以看见包括“天下为公”、“众生平等”、“你有工作吗”等用中文写成的歪歪斜斜的标语，乍一看让人忍俊不禁，却也发人深思，在这参加抗议活动的99％和被讨伐的1％的美国人之间，到底存在着多大的差异和矛盾？

　　贫富差距日益拉大

　　华盛顿布鲁金斯学会的一份最新报告显示，过去十年中，生活在美国极度贫困社区的人口显著增加。需要知道的是，美国将贫困人口定义为一个四口之家的年收入在2.23万美元或以下。

　　研究指出，美国70年来最严重的经济衰退造成数百万人失业，这些失业人口在无法偿还房贷后往往被迫失去他们的住房，而现在居住在贫困人口至少占40%的社区中的人口增加了220万，比2000年居住在贫困集中社区的近700万人高出大约三分之一，其中美国中西部和南部的这种情况最为严重，特别是制造业工作机会流失和大量止赎房屋被银行收回的地区。

　　研究还指出，除此之外，美国去年居民收入下降到了10年来的最低水平，贫困率上升到了17年来的最高水平。现在有近4600万美国人接受政府补助来购买食品，这个数字为历史新高。

　　然而，停滞不前的美国经济看来并没有对最富有的美国人造成什么影响。根据美国国会预算办公室的最新报告，从1979年到2007年，美国最富的1%人口的收入增加了2.75倍，而最穷的20%人口的同期收入只增加了18%。

　　报告还发现一个现象，就是收入越低的阶层过去30年的收入增幅越小。仅次于最富的1%人口的20%富人，28年内收入增长了65%，虽然比不上最富的1%，但还是比近80%的其他阶层人口收入增长快得多。

　　美国商业杂志“福布斯”在上星期三公布了最富有的400位美国人年度排名，微软公司创始人比尔·盖茨以590亿美元连续18年高居财富榜榜首；尽管在过去一年中损失了60亿美元，位居财富榜第二的巴菲特仍然拥有390亿美元的身家。

　　福布斯杂志指出，财富榜上的400名美国人总共身家达到1.53万亿美元，几乎和加拿大全部的经济产出相当。

　　虽然经济学家普遍认为经济衰退是造成美国贫富状况日益恶化的主要原因，但很多社会学家也认为，贫富差距在最近几年不断扩大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中产阶级不断被削弱。

　　“全国各地的很多工厂都倒闭了，工人丢掉了工作。很多文职的工作不是被外包了，就是被高科技取代了，这些人只能退而求其次，跟那些比他们技能更低的人抢工作。财富带来更大的财富，而贫穷则滋生更厉害的贫穷。”美国全国法律和经济正义中心主任弗里德曼说。

　　弗里德曼认为，贫富差距扩大会产生一种双重社会，使人们感到互不相干，“一方面，那些苦苦挣扎以求生存的人很容易受到煽动；另外一方面，那些生活无忧无虑的富人会把自己的资源从社会中分离开来，以求自保，而不是积极参与社会活动。”弗里德曼说。

　　“你怎么这么有钱（How'd You Get So Rich）”，是近几年来美国全国收视率非常高的一个电视节目，这个节目通过访问各类富豪来告诉人们，他们是怎样发财致富以及用这些财富干些什么。

　　“我们现在可以考虑策划一个‘你怎么这么穷’的节目，但估计收视率不会高。”该节目的制片人在一次访谈中开玩笑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