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术派新政府能否用改革救欧洲

　　邓喻静

　　欧元区债务危机的蔓延，让意大利国债收益率达到了欧元时代的最高点。

　　下一个卷入涡心的，是西班牙，还是法国？市场的猜测永不止息。同一时期，希腊和意大利的技术派政府履新，改革重建的声音在欧元区四起，无论“下一个风暴眼是谁”这样的预期会如何实现，欧元区都将经历一场意味深长的经济改革。

　　意大利将欧元推向悬崖？

　　11月17日，经济学家马里奥·蒙蒂宣誓就任意大利新总理。在就职演说现场，原总理西尔维奥·贝卢斯科尼在仪式结束后，黯然离场。同一天，数千人聚集在总统府外，欢呼庆祝，迎接贝卢斯科尼的却是“小丑”、“黑手党”、“耻辱”这样的叫喊。

　　这位战后意大利任期最长的总理，遗留下的仍是一个为债务所困的士气低落的国家，处在需要国际纾困的悬崖边。

　　就在11月9日，欧洲最大结算所LCH.Clearnet宣布上调交易意大利债券的保证金（用于保护交易对手方免受违约风险）之后，意大利国债收益率飙升了0.73百分点，至7.48%的峰值。意大利债券相对于德国的溢价升至572个基点，达到欧元时代的一个新高。

　　这一大幅震荡促使许多投资者和策略师提出，欧元区危机也许已经达到了一个临界点，或者至少是自希腊首次承认其公共财政状况比2009年9月的判断要糟糕得多以来，一块最重要的里程碑。

　　在主权债务利率飙升到7%以上的前提下，意大利开始面临一个越来越大的风险：它很快将丧失通过市场融资的能力。作为欧元区第三大经济体的意大利背负着近1.9万亿欧元的高额债务，一旦出现违约，无论是扩容后的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还是可能提前实行的欧洲稳定机制(ESM)，能够提供的救助资金规模都无法承受。相对于希腊来说，意大利的债务危机或许才是欧元区的真正危险。

　　目前最现实的一种可能，是该国高达1.9万亿欧元的公共债务面临强制性重组。这种重组可部分解决“存量”问题，即数额庞大且不可承受的债务；但它解决不了意大利这么多年累积的“流量”问题，即巨额经常账户赤字、缺乏对外竞争力、国内生产总值(GDP)不断下滑和经济活动日益萧条。

　　与其他外围国家一样，意大利若想解决“流量”问题，唯一的办法也只能退出欧元区，重新采用本国货币，而这势必触发欧元区的实质解体。

　　在上周意大利债券收益率飙升后，迅即引发市场大面积地抛售欧元、欧洲股票，以及意大利各银行（该国国债的最大持有者）的债券和股票，意大利的债券市场分析人士感叹，如今的意大利债券市场简直是一场大屠杀。

　　欧洲央行(ECB)入市干预后，才制止了意大利国债收益率进一步上升。不过，交易员们表示，欧洲央行的购买量相当小，虽然足以制止收益率上升，但仍不足以把收益率压低到7%以下。

　　如今，意大利乃至欧洲都寄希望于刚刚履新的新政府，新政府不但展现出胜任力和领导力，帮助重建投资者和盟友的信心。更重要的是，新政府必须致力于重塑选民们对本国政治制度的信心。

　　下一站是法国？

　　受意大利债券收益率飙升影响而引发的欧元区债券市场大规模抛售行为，令投资者担心的对象从意大利和西班牙开始扩散到拥有AAA评级的法国、奥地利、芬兰和荷兰。

　　正是由于欧元区内部的这种恐惧蔓延，法国相对于德国的收益率息差大幅飙升。法德10年期债券的收益率息差扶摇直上，截至上周已创下166个基点的欧元时代新高。鉴于两国都拥有AAA评级，这个息差相当大。自6月份以来，这个息差已增大五倍，仅本周就飙升36个基点。

　　更耐人寻味的是，几乎在同一时期，标准普尔误发法国信用评级遭下调的消息，似乎传递了一个讯息，标普已有此打算，只是过早按下了发送键。

　　仅仅几个月前，这个问题还是不可想象的，可现在，它让投资者发愁：他们要不要在抛售意大利和西班牙债券之后，也抛售法国债务呢？

　　如果这一预期最终实现，那么，即便是欧洲金融稳定基金，也可能保不住法国的AAA信用评级，而眼下，欧洲整个纾困战略都仰仗着这个脆弱而资金不足的组织。

　　英国基金管理公司Hermes首席经济学家尼尔·威廉斯直言：“市场正在失去耐心，所以他们开始攻击要害，那些是核心国家，而不是外围国家。”

　　这些所谓的核心国家，都曾是AAA评级的最佳信用国家，但如今，全球一些最大的基金都在提出，欧元区只有一个国债市场值得买进：那就是德国国债。

　　法国官员当然明白危机的这个阶段有多危险——不仅是对巴黎方面，也是对整个欧元区项目。与意大利不同，法国已采取迅速行动，说服市场相信：该国正坚决执行相关计划，拟将预算赤字削减至国内生产总值(GDP)的3%。上周，法国在不到3个月的时间里出台了第二份补充预算，其中包括2012年节省70亿欧元的新措施，而五年期间将总共节省650亿欧元。此前，法国已在8月份公布节省方案，提出到2016年节省480亿欧元。

　　同时，为限制市场出现不利于法国资产的行情，法国财长弗兰索瓦·巴胡安日前将适用于银行及金融业其他公司股票的卖空禁令延长3个月，这一禁令是8月份上一波市场袭击浪潮涌来时出台的。

　　但是，法国政府十分明白自己处于脆弱地位，原因是法国公共财政状况不佳，且经济增长乏力。就在两周前，法国总统萨科齐在电视讲话中公开承认，法国之所以相对德国要付出溢价，是因为法国经济较弱。

　　如今萨科齐最担心的，是失去法国的AAA主权债务评级，而随着法国国债收益率不断上升，偿债成本进一步加重公共债务，就势必有可能引发评级遭下调。

　　刻不容缓的改革

　　就在不久前，人们还认为意大利不同于希腊，虽然欠缺流动性，但在实行紧缩和改革的情况下是具备偿付能力的。然而，一个流动性不足的国家一旦在市场上失去可信性，就需要通过一段时间（通常是一年左右），借助适当的政策来恢复这种可信性。在这段时期内，除非有一个“最后贷款人”能够买进该国的主权债务，否则这个国家可能会失去偿付能力。

　　因此，意大利及其他欠缺流动性但具备偿付能力的主权国家，需要一只“巨型火箭筒”来防止本国公共债务违约。问题是，欧元区内部并不存在可靠的“最后贷款人”。

　　至于这个“最后贷款人”的候选。欧元区共同债券已告流产，至于欧洲金融稳定基金，该基金最多只能给意大利和西班牙拨出2000亿欧元左右资金。试图通过金融工程把这个数字扩大为2万亿欧元已经被多次峰会的唇枪舌剑证明是不可行的。

　　形势所迫之下，欧洲央行成为那个提供无限量贷款的“最后贷款人”，但欧洲央行在让·克洛德·特里谢任内曾明确表示，只有在可以尽快抛售所买债券的前提下，才会“捏着鼻子”买进债券。欧洲央行新任行长马里奥·德拉吉的思路也如出一辙。

　　于是关乎欧元区危机的根本解决方法，就只剩下了特里谢和德拉吉倾向的政策路径，即成员国政府通过改革走出危机。这一做法无论如何都是必要的，因为意大利和其他许多南欧国家的根本问题在于竞争力薄弱——意大利经济在过去10年中未能出现任何增长。而在货币联盟内，这个问题必须通过劳动力市场进行对内贬值才能解决。在当前的意大利，与希腊一样，人们预期这项任务落在新一任技术官僚型政府头上。可是成功的机会有多大？

　　 或许有一件事可以提醒人们，就在乔治·帕潘德里欧担任希腊总理的最后一周，他受到来自不同方向的斥责：反复无常、无法信赖、受意识形态驱使。但人们无法忽略一点，虽然身陷极为复杂的国内外政治斗争，他一直默默努力解决着当前希腊悲剧一个最棘手的根源——犯罪和腐败。不得不说，这种政治改革的决心和勇气是高傲的欧洲如今最为缺乏的。

　　作者系本报特约撰稿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