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加入TPP会改变什么

　　王祎

　　TPP集团不断壮大，但能否保持其有效性还需时间检验

　　11月11日，经过激烈的辩论之后，日本野田政府决定加入“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谈判，此举在日本引发轩然大波。14日，加拿大和墨西哥宣布加入TPP谈判，使参与TPP商谈的国家增加到12个，TPP所涵盖的经济规模可能将占世界经济的40%。而且凭借其倡导的高水平、高标准自由贸易，TPP可能会创造出世界上最为自由化的贸易区域。

　　对此，中国媒体对于TPP的关注也大幅增加，而中国没有被邀请参与TPP谈判成为了国内外媒体猜测的焦点。

　　日本的“第三次开国”？

　　菅直人2010年当选首相之后就曾提出积极研究TPP问题。日本政府原计划在2011年6月就是否参加TPP谈判得出结论，但由于震灾的原因不得不搁浅。新首相野田佳彦亦展现出对加入TPP的积极意向，并希望在参加APEC会议之前做出决定。由此TPP成为日本国内近期最为关注的政治议题。工商界和自由主义经济学者主张加入TPP，认为由此可以刺激日本经济增长，扩大日本产品的对外出口和投资，保持日本的竞争力。根据日本政府的数据，加入TPP可以使日本GDP增加0.54%，约2.7兆（在日本，兆代表万亿）日元。

　　但是，加入TPP遭到日本农业界的反对。日本长期执行农业保护政策，对进口农产品征收极高的关税。如果放开进口，日本农业可能崩溃，日本食品的自给率预计将从40%降低到14%。虽然农业在日本国民经济中占据的比重很小，农业人口亦只有两百多万，但由于选区设置的不合理，农村选民和农业组织在日本政治中占据非常重要的地位，政治家通常不敢提及开放农业的议题。

　　同时，也有人认为日本正在进行东北重建，不应该急于加入TPP。在野田佳彦决定加入TPP谈判之前，国会内部以及民主党内就此展开了激烈辩论，支持派与反对派争执不下，甚至有议员可能退党。野田佳彦的决策是赌上了自己的政治生涯和民主党的执政前景。

　　在经济全球化的进程中，日本的经济开放程度已经落后于其他发达经济体，FTA（自由贸易协议）涵盖的贸易量仅占日本贸易总量的16%。在经济长期低迷、出口面对激烈竞争的情况下，日本国内贸易自由化的呼声不断，尤其是在工商界。近年来，日本展现出更加积极地推进自由贸易的姿态，签订了一系列FTA，但是农业仍然是其中的“例外选项”。

　　对于日本加入TPP，美国贸易代表柯尔克强调日本必须准备接受自由化的“高标准”。加入TPP意味着日本将实现更高层次的经济开放，不仅仅是农业部门。因此，有人认为这是明治维新、战后改革之后的“第三次开国”。从历史的经验看，外部的冲击会带动日本国内的政治经济改革。但加入TPP后，日本经济也将面临更加激烈的竞争，人才、资本、产品的流动性都将增加，传统的日本式“人道资本主义”将受到新自由主义的冲击，失业、贫富分化、医疗与社会保障可能会成为新的问题，日本的社会与文化也可能会发生改变。

　　TPP的未来

　　美国加入TPP谈判后，邀请澳大利亚、秘鲁、越南、马来西亚加入谈判；而此次日本加入谈判大为提升了TPP可能涵盖的经济总量，有人认为日本的加入可能会使TPP变成美日间的FTA。事实上，TPP已经成为了亚太地区关注的焦点，日本的决策似乎也激励了其他部分国家尝试加入。

　　根据日本《朝日新闻》的报道，泰国的产业界正要求政府加入TPP；菲律宾、巴布亚新几内亚、哥伦比亚均有兴趣加入TPP；加拿大首相哈伯在13日告诉奥巴马加拿大正在考虑加入TPP对话，就在2天前，加拿大国际贸易部长法斯特表示加拿大还没有决定是否加入TPP。一位日本经济产业省的高级官员认为：“他们可能担心落后，如果不加入TPP规则的创建，TPP的规则可能会成为未来针对亚洲市场的标准。”墨西哥经济部长费拉里透露，TPP为墨西哥提供了推动经济增长的机会。

　　但问题是，一旦有更多的成员加入TPP规则制定，兼顾各方利益的难度就将加大，TPP的各项规则将受到影响，高水平的自由贸易将可能打折扣。虽然日本将加入TPP谈判，但是否会接受TPP的规则还不清楚，甚至在面临强大的国内压力下有退出的可能。TPP甚至可能像一些国际组织和多边协议那样缺少强有力的执行力，在面对有争议的跨国政治经济议题时常常表现得软弱、低效。TPP可能会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前景：一种前景是，美国持续维持其TPP战略并发挥强大领导力，TPP保持高准入门槛和基本理念规则不变，由观念相近（like-minded）与利益共通的国家组成，打造真正的自由贸易区；另一种前景是，更多的国家加入TPP，但各方争执不下导致规则变形或成员国执行不力，TPP就可能变成另一个WTO。

　　中国的选择

　　中国并没有被邀请加入TPP，这也成为国内外猜测的焦点。国内很多媒体认为美国想通过TPP遏制或孤立中国。国外媒体的报道其实更多围绕本国的立场叙述，但也对中国的角色予以了关注。《华盛顿邮报》的一篇评论反驳了围堵中国的观点，“TPP不是什么反中国贸易集团”，但该文也认为美国将通过参与制定TPP规则与中国的规则竞争；《金融时报》认为，任何没有中国参与的协定都将缺乏“关键规模”。华盛顿或许有意图借此制衡中国，尤其是美国在亚太地区相对实力及影响力下降的背景下。但美国寻求的未必是强硬的“遏制”，也可能是和平的“均衡”。单纯用阴谋论看待TPP可能会导致中国错过更多的机遇。

　　理论上说，只要符合TPP的条件，任何国家都可以加入。中国官方表示对TPP持开放态度。因此并不排除未来加入TPP的可能。现在的问题是，中国是否愿意遵守TPP的规则。TPP不仅要求成员国逐步免除所有关税，TPP谈判也涉及到政府、知识产权保护、竞争政策、服务业、投资、环境、劳动、纠纷解决方法、国际合作等24个领域。美国国务卿希拉里已把TPP同基本价值观、开放程度与劳工标准挂钩。奥巴马在APEC会议上表示，TPP将超越普通贸易协议的范畴，会涵盖更广泛的协议内容。

　　如果中国愿意加入TPP，就必须先改革和调整国内的体制与政策，才能适应TPP的高门槛规则。同时，国内也有分析人士反对中国未来加入TPP，以保护国内的农业和部分薄弱产业。但是，如果其他经济体组建自由贸易区，中国的出口市场可能会被挤占，高度依靠出口的中国经济会因此受到影响。同时，TPP也可能超越单纯的经济范围，扩张到政治与安全领域，TPP成员国可能也会在这方面加强合作。

　　中国的选择有两种：从强硬的现实主义角度说，中国可以通过增加FTA、积极参加其他贸易协议以弱化TPP的作用；从自由主义的角度说，中国应该调整国内的政治经济发展模式，积极融入世界政治经济体系，为将来加入TPP或其他国际组织做准备。实际上，这两种设想均不现实。现今的中国并不具备足够的硬实力和软实力与美国竞争，相反，我们现在所见到的情况是，会有更多的亚太国家选择向美国靠拢加入TPP，也可能会通过TPP降低对中国经济的依存度；同时，中国现在也不大可能做大幅度调整国内体制与政策以主动适应TPP的规则。中国可能会做出介于这两者之间的选择。同时，正像上文所说，TPP到底能否保持其有效性还需时间检验，所以，中国应该还可以继续持观望态度。

　　作者系本报特约撰稿人

　　资料

　　TPP进展

　　2005年，四个小国——新加坡、新西兰、智利和文莱，在亚太经合组织(APEC)框架内签署了一个小型的多边自贸协定，即TPP，旨在提升经济合作水平和自由度。这原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地区间自贸小框架，却因2008年美国的加入而面目一新。澳大利亚、秘鲁、越南和马来西亚先后加入，如今TPP成员已增至9个，参与商谈国家增至12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