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科塞斯寻梦之旅

　　《雨果》被美国媒体称为斯科塞斯的“返老还童”之作，亦被卡梅隆赞为“史上最佳的3D电影”。借由这部“雾都孤儿”式的故事，69岁的斯科塞斯传递出自己作为一名老影迷和电影学者的纯真情结

　　徐佳

　　69岁的马丁·斯科塞斯还在马不停蹄地拍片。他的HBO黑帮美剧《大西洋帝国》还未下档，下一部惊悚片《雪人》已经敲定了执导合约。11月23日，新作《雨果的秘密》（下称《雨果》）在北美公映，率先拉开2012年冲奥大战的序幕。美国媒体称《雨果》为斯科塞斯的“返老还童”之作，因为这是老爷子的第一部家庭片、第一部奇幻片、第一部3D制作。

　　端坐在镜头前接受采访，斯科塞斯一身黑色西装，吐词清晰、气度不凡，俨然“电影教父”的派头。他已经位列《帝国》杂志“世界上最有影响力导演”第三名。与他同时代的电影人都不怎么拍片了，他却还保持着旺盛的战斗力。

　　《雨果》也许能够解释斯科塞斯那颗“永远不能被低估的雄心”。这是他拍摄过的最私人化的电影。表面上，《雨果》是一个“雾都孤儿”式的故事，背后却潜藏着斯科塞斯作为一名老影迷和电影学者的纯真情结——透过电影，他向乔治·梅里爱、沃尔特·迪士尼、卢米埃尔兄弟，以及所有的电影行业先驱致敬。

　　“《雨果》是一段寻找梦想的旅程。”斯科塞斯如是说。而电影恰是最好的造梦者。

　　詹姆斯·卡梅隆认为，斯科塞斯的《雨果》是“史上最佳的3D电影”，甚至超越了他的《阿凡达》。“斯科塞斯用最新的3D技术还原了关于老电影的记忆，”《今日美国》如此点评，“这是一个有趣的嫁接。”也许，69岁的斯科塞斯有意透过儿童视角的《雨果》，作别青春，作别老电影，作别胶片时代。

　　电影就是最精彩的魔术

　　《雨果》根据布莱恩·瑟兹尼克的漫画改编，原著曾获2007年的“金鹅毛奖”。故事发生在上世纪30年代末，12岁的孤儿雨果，藏匿于巴黎火车站墙壁后的狭窄暗道里。他的父亲在修理博物馆机器人的过程中离奇死去，为找出父亲遗留下的信息，雨果也开始修理这个机器人。

　　翻看瑟兹尼克的漫画，很像是在看电影。分镜头似的图画，随着书页的翻动而逐渐变大，仿佛电影镜头般推进。《雨果》正是这么一封写给电影的情书。男孩在找寻关于父亲的秘密时，遇到了形形色色的人。玩具店的古怪老头、可爱的小姑娘、电影学院的学生、火车站的巡警，他们之间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共同的联系就是法国电影大师乔治·梅里爱。

　　这个出生在1861年的老头儿制作了超过500部短片，包括《月球旅行记》。他是科幻电影的先行者，第一次将电影引向戏院。但在上个世纪30年代，这位“法国人的骄傲”却消失了。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破了产，不得不将大部分的胶片当作废品卖给制鞋商。现在，他躲在小玩具店里，成为需要被发掘的秘密。

　　《雨果》聚集了好莱坞众多明星，其中包括奥斯卡影帝本·金斯利、凭借《波拉特》走红的萨莎·拜伦·科恩以及英伦偶像裘德·洛。金斯利告诉记者，出演梅里爱并不是件轻松活。因为除了电影，他几乎没留下任何资料。他描摹斯科塞斯的一言一行，想象他就是这个时代的梅里爱。“斯科塞斯年近古稀，仍处于职业生涯的巅峰期。他的身材保持得像舞蹈演员一样，他的想象力依然天马行空。他精力充沛、严以律己。”金斯利说，“我模仿他的风度，他的说话方式，他难道不是另一个梅里爱吗？”

　　对于梅里爱本人，斯科塞斯自然也是膜拜有加。出生于纽约市皇后区意大利人聚居地的斯科塞斯从小体弱。由于患上至今仍时有发作的哮喘，他性格内向而自省，并远离一切户外活动，唯一的爱好就是看电影。《雨果》闪现了大量老电影片段，是斯科塞斯对老电影的致敬，也是他对青春期的一次追溯。他的记忆里一定少不了梅里爱的《贵妇失踪》、《圣诞梦》、《橡皮头》、《婆罗门和蝴蝶》、《月球旅行记》和《仙女国》，也少不了卓别林、哈罗德·劳埃德、让·雷诺阿和沃尔特·迪士尼。

　　“拍摄中真正让我兴奋的，是我们重建了梅里爱的‘玻璃屋’，那是电影史上最早的摄影棚！”斯科塞斯大笑道。他比照勒内·克莱尔的实验电影，还原了巴黎的火车站；他构建了记忆中的梦境，“重现了美轮美奂的《仙女国》。”就像一个成年人回到了他的童年。

　　影片中，雨果曾从梦中惊醒，火车进站刹车失灵，冲出轨道，车身横扫车站，人群逃散……看到这个画面，许多人都会心一笑，这是1895年发生在巴黎剧场里的一幕，卢米埃尔兄弟拍摄的《火车进站》吓走了剧院里观影的人群。它恰好对应了《雨果》的主题——电影就是最精彩的魔术。

　　“这是我拍电影的经历里最幸福美好的记忆。”斯科塞斯说，“我们拍梅里爱怎样拍他的电影，谈论应该被珍视却被遗忘了的过去。”

　　怀旧者的3D梦

　　目前北美的影评中，《雨果》的评分一路走高。《综艺》、《纽约客》、《好莱坞报道》等七家权威媒体打出了平均93分的高分。“《雨果》超越了《纯真年代》、《无间道风云》、《好家伙》，是斯科塞斯25年来的第一杰作。”有媒体如此评论。而詹姆斯·卡梅隆毫不掩饰地赞叹，《雨果》是电影史上的最佳3D电影。

　　如果说《阿凡达》创造了自然世界的梦境，那么《雨果》则创造了机械世界的仙境。钟摆、摄影机、火车站就像一个巨大的机器，齿轮、发条、轮子、轨道各自精妙运作，组成了一个独立存在的世界。

　　这是斯科塞斯第一次尝试3D奇幻片。学院派的老电影人用最新的技术，这是一件有趣且大胆的事情，斯科塞斯却不认为这有什么稀奇之处。“我12岁就爱上3D电影了。”他回忆，“那是1953年，我在电影院里看了《外星来客》、《黑湖怪兽》和《刁蛮公主》，都是3D电影。在《刁蛮公主》里有一幕，安·米勒跳着舞，转着圈，慢慢地靠近镜头，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和她在同一片舞台上，就在她身边。”

　　于是，当制片人格拉汉姆·金在2007年带着《雨果》的提案找到他时，斯科塞斯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想拍3D，哪怕预算得提高15%。”3D技术也有让斯科塞斯疲于招架的时候。好几次他都在片场发起了脾气，对着摄影咆哮：“看在上帝的份上，你怎么又虚焦了？对焦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这时，就有人不动声色地在边上提醒他：“老头儿，记得戴上你的3D眼镜。”

　　在《雨果》之前，斯科塞斯最擅长犯罪、黑帮和人物传记题材，且经常把故事横跨几十年。从《飞行者》、《无间行者》，到去年上映的《禁闭岛》，他坚持采用全胶片拍摄，一些闪回场景甚至用了65mm胶片来营造更强的复古感。在人们眼中，他是一个怀旧的老头。

　　“《雨果》是一部奇幻片，但它与《纳尼亚传奇》或《哈利·波特》、《指环王》不同”。斯科塞斯在各种场合重申自己的观点，“我情愿把它称作现实主义奇幻片。”影片中，真实与虚构、电影与现实互相交织，带出斯科塞斯浓浓的怀旧情绪。

　　30年前，罗伯特·阿尔德里奇在看完《愤怒的公牛》后，递给斯科塞斯一张条子：“你会被时代记住。”年轻的斯科塞斯欣喜若狂。但回望过去，如今的他有一番新的感触，“人们创造一件事，希望被记住。你可能被记住一年，可能被记住100年，2000年。但这一切总有一天会烟消云散。”这很像斯科塞斯在年近七十之际的自我独白。于是，他拍出了《雨果》，重温青春，重温老电影，也重温胶片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