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视问政非诚勿扰

　　周芳

　　武汉政府官员“煎熬”直播间，官民良性互动如何常态化再考治庸诚意

　　

　　

　　“时代变了，官不好当了，弄不好要被拖出来晒丑！”什么样的节目让武汉市民游师傅直呼比电视剧还精彩？

　　11月22日~25日，武汉电视台每晚在黄金档现场直播“兑现承诺、优化环境2011年电视问政”，市民PK局长一连四场。

　　从笑容可掬到满脸尴尬，从高谈阔论到一言不发，从满口应答到话留三分，或攥紧拳头或脊背冒汗，时而坐立不安时而脸颊赤红……来自当地14个政府职能部门的16名官员无不变身为“表情帝”。

　　《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在观看节目素材片时发现了一个直播画面之外的细节：广告间隙，被连番“考问”的武汉市城市管理局原局长李记泽不断喝水。

　　作为节目特约评论员，华中科技大学教授赵振宇告诉本报记者，官员拒绝走过场作秀显示了应考诚意。

　　本报记者了解到，由于第一场直播太过麻辣，电视台担心后面三场会被叫停。武汉市委书记阮成发打消了他们的顾虑。

　　然而，真诚问政不止于形式。

　　赵振宇说，官员的真诚态度不应只停留在电视问政节目现场，要把这种紧张的状态带到工作中的每一天。

　　另有业内人士表示，电视问政的平台有限，如何将百姓问政的合法性，转化为一种制度路径，这是武汉电视问政火爆之下，留给各方的冷思考。

　　“比电视剧精彩”

　　这一系列电视问政源于半年前武汉市掀起的“治庸风暴”。

　　今年5月底，武汉市纪委、组织部、监察局、公安局等14个部门的“一把手”公开承诺对“十大突出问题”进行整改，涉及保障房建设、“黑的”等问题。整改时限为：“三个月见明显成效，半年有根本性好转。”

　　半年已过，有问题直播室见。

　　在小区门口停车到底该不该被贴罚单？超标电动车居然能包上牌？“黑的”到底管没管下来？……

　　11月22日，首场问政聚焦交通问题，武汉电视台百姓连线栏目组耗时近半年时间暗访拍摄的一个个电视短片直面尖锐话题。

　　在场的四名局长如坐针毡。

　　谈及“黑的”猖獗，节目组特意安排记者在同一地点不同时间前往拍摄，当播放完今年年初武汉某区域“黑的”猖獗的场景后，主持人转问武汉市公安交管局政委唐昌文的观后感，后者提及上述14个部门半年前的承诺，并表示现在该区域的黑车已经明显减少。

　　不过，另一段在直播前晚拍摄于相同地点的画面显示，黑车并无减少迹象。

　　此时，唐昌文双手紧握，面露难色，停顿了几秒钟后表示：“明天我们会继续加大力度（整治黑车）。”

　　“明天就看不到黑车了吗？”主持人问。

　　唐昌文没有把话说满——“如果说明天没有，那肯定是哄（欺骗）你的，对不住老百姓。”

　　一个多小时的节目，令游师傅直呼“比电视剧精彩”。

　　他边看边赞：“没有托，没作秀，动真格。”

　　本报记者了解到，武汉已经连推了几年电视问政节目，从今年开始，录播升级成直播。

　　四场的主题分别是让交通更顺畅、让环境更美好、让窗口更明亮以及让城市更和谐。

　　节目组告诉本报记者，四天的直播节目，每天一个主题，每个主题又从十几个层面逐一展开。

　　比如说，第一场共设置了18个环节，包括播放问题短片、市民提出质疑、有请当事人、大家找茬、市民表决、承诺是金、他山之石、特约评论员点评、热线微博(http://weibo.com)互动等。

　　在直播中，群众用“笑脸”和“哭脸”给出了不同的评价。

　　如何随时问政

　　针对武汉市交委的问题同样尖锐：“打黑的”行动中，摩的、面的管不管？

　　武汉市交委主任彭俊和公安交管局政委唐昌文回应了疑问，此时，电视大荧幕上回放了2010年电视问政的画面，当时两部门的负责人也作出了类似的回答。

　　结果是，2011年11月21日录制的视频里，摩的、面的车主毫无顾忌地表示：“我们天天都在这里，没人管。”

　　这引来现场观众哄堂大笑。

　　“同样的问题，同样的回答，同样的结果。”面对主持人的感叹，唐昌文解释道：“经过半年的整治，摩的、面的在主干道基本没有了，这项工作还要进一步抓下去。”

　　但电视机前的游师傅还在为这些官员捏把汗时，他发现，彭俊再次亮相，参加了第三场直播。

　　上一场的尴尬尚未消解，一条权属不清的破损公路又被推到了镜头前。

　　“我们提前几个月就开始准备了。”栏目组一名记者对本报透露，电视问政第三场，武汉“南大门”2.8公里破损路6年没修好，坑苦了周边10万居民，为了全面反映“南大门”，摄制组前前后后去了10趟。

　　“短片中看得出来，我们天晴去，下雨也去，晴天灰漫天，雨天成泽国，大货车侧陷泥坑、路边补车胎生意红火，我们的车子也险些闪腰。”这名记者说。

　　短片播放完，主持人问彭俊这条路该谁管？

　　彭俊答复说，中心城区的道路归建委负责，说罢微微抬起手，并把目光投向了观众席上就坐的建委负责人。

　　本报记者注意到，尽管参加每场电视问政的台上官员只有四到五名，但摄影机扫向台下观众席时，经常能看到更多官员的身影。

　　第四场直播的规格已经升级，两名武汉市委常委登台亮相，分别是纪委书记车延高和组织部部长卢国祥。

　　车延高告诉当地媒体，官员冒汗、尴尬，实际上是责任心唤醒的过程。

　　同场亮相的李记泽尽管一上台就被主持人称作“老朋友”，但抛给他的问题一点也不客气。

　　“淡定”玻璃房，明明违章却久拆不下；高架桥下，武昌城管违建百米长房；协管员向商户公然索要烟酒……

　　步步紧逼之下，李记泽一度面红耳赤，广告间隙不断喝水。

　　赵振宇认为，官员能够两次登台，直面批评乃至炮轰，其勇气和诚意值得肯定。

　　作为节目特约评论员，赵振宇也是在直播现场与电视机前观众一起观看短片内容，并临场发表现场点评，无法提前备课。

　　破了虚与委蛇、不着边际的政务习气，这是武汉市民对于电视问政的评价。

　　赵振宇认为，电视问政是行政监督、民众监督与媒体监督等多种监督力量的合力，官员的真诚态度不应只停留在电视问政节目现场，要把这种紧张、真诚的状态带到工作的每一天。

　　一方面是政府善用媒体推进行政改革，另一方面媒体也找到了舆论监督的新方向。

　　一些观察人士还在寻找一条政府与民众良性化互动的制度路径。

　　谈及电视问政是否会变为“随时问政”，车延高表示，治庸问责不能搞一阵子，会认真研究考虑下一步如何让问政形成制度，一以贯之地坚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