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结在特定时空的沈阳

　　苏娅

　　第一财经日报：你选择用一个女人的传奇写一个时代的变迁，所看重的故事价值是什么？

　　钟晓阳：“传奇”含不寻常、不平凡之义。乱世背景尤其能突显个人生命的独特轨迹。

　　民初教育家胡伦清于《传奇小说选》序言指出传奇小说的几样特点：委婉的情感，卓奇的想象，正当的思想，华丽的文体。文中引宋洪容斋关于唐人小说的释义：“小小情事，凄婉欲绝，洵有神遇，而不自知者。”

　　所写事情未必是大事，却给予人奇遇的感觉。

　　日报：母亲跟你讲述的沈阳，和你第一次亲见它时的感受是什么？在你的印象里，沈阳这座城市是由哪些物象代表的？

　　钟晓阳：母亲说的多是儿时情景。有乡下的有城市的。乡下的部分是纯真童年的情调，在田间嬉游，摘山果。城市是旧中国的场景，老城墙，小胡同，门庭豁落，马蹄得得。

　　到了沈阳发现是座灰扑扑的人口稠密的城市，古老的东西只能零星看到一些，要坐很久的车才到野外。

　　未到沈阳前，印象停留在三四十年代的老东北。古城的情调，乡下是田园的氛围。主要物象有四合院、草原、大豆高粱。春天的梨花，冬天的雪。

　　沈阳对我来说，是具有“母亲的故乡”这样一种意义的地方，像玻璃球里的迷你世界冻结在某个特定时空。

　　日报：《停车暂借问》中，你设法回答的问题是什么？如何看上世纪40年代东北的历史？

　　钟晓阳：当时在香港，能得到的关于三四十年代东北地区的材料不多，只能随时注意搜集，刚好碰到内地开放，就跟母亲回去一趟。但写的时候只是一种写故事的心态。

　　《停车暂借问》含一“问”字。着重于问。问的什么，留给读者答好了。

　　以我身为小说作者的眼光看，东北有点像个遗孤。它严寒、荒凉，古时候是流放地，人们视为畏途。它位处边关，成为兵家必争之地。有开荒者来垦荒，在这里建立家园，有段安稳日子。但是资源丰富，又引来无数掠夺者。它背靠广漠的土地与俄罗斯边境，南面是京城，侧面有日本朝鲜。上世纪三四十年代，几方面的势力在这里爆发冲突，它简直是被五马分尸了。抢完一顿又没人爱理了，复又被遗弃在那个角落。它的身世因此总是带点凄凉。

　　日报：在一个不断被观念打断阅读的年代，一个有一定长度的故事存在的价值是什么？

　　钟晓阳：总有读者喜欢读长的故事，有人看就有价值。小说写作者只能写自己觉得有趣味的东西。运气好的话，读者也觉得有趣味。

　　这不仅仅表现在于历史中寻找题材，还有一种语言上竭力溯洄的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