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值税：一个风靡全球的税种

　　编者按：国务院决定自2012年1月1日起，在上海市交通运输业和部分现代服务业进行营业税改征增值税试点，实际上就是扩大增值税征收范围，以增值税覆盖原来营业税征收范围。而且，根据规划，将在总结试点经验基础上循序渐进，逐步扩大试点范围，力争在“十二五”期间推广到全国。增值税为什么这么受欢迎？增值税诞生于哪个国家、在世界范围内的实施效果怎样？我国增值税扩围的意义何在、对纳税人以及普通消费者将产生哪些影响？从今日起本版特开设“聚焦增值税”栏目，请业界专家发表意见和建议。期望这些专家的观点对广大读者有所启迪。

　　●　林双林

　　■1969年，实行增值税的国家只有7个，现已被170多个国家所采用。

　　 ■对政府来说，增值税有很多好处。

　　■增值税是间接税，反应在物价里，不是累进的，这一点我们应该明白。

　　增值税于1918年由一位德国企业家提出。1953年，美国密西根州政府设立增值税，但1967年被取消。1954年法国中央政府引入增值税，随后许多国家也纷纷效仿。1969年，实行增值税的国家只有7个，现已被包括所有欧盟和中国在内的170多个国家采用。

　　 增值税是向生产者征收的一种税，税基是每个环节的增值额，增值额是销售额减去向其他生产者购买的原材料和服务。粗略地说，增值额等于工资、利息、租金和利润的总和，即等于国民收入。由于不是向消费者直接征收，所以增值税被称为间接税。增值税可分为不同类型。根据税基增值税可分为三种类型：生产总值型、收入型和消费型。生产总值型增值税税基是国内生产总值，投资和折旧都不从税基里扣除。收入型增值税的税基中扣除了折旧，相当于是国内生产净值，接近国民收入。消费型增值税的税基中扣除了投资，相当于针对消费品的销售税。大部分国家都采用了消费型增值税。有两种不同的方法来计算增值税：税收减免法和增值额法。用税收减免法时，企业先基于销售额计算增值税，然后减掉所购买的原料和服务中已经缴纳的增值税。用增值额法时，企业按增值额，即销售额减去购买的原料和服务的金额，计算增值税。两种办法的结果应该一样。但是，前一种办法容易计算出口退税额，也可防止偷税漏税，故被大多数国家采用。增值税多由中央政府征收。

　　各国增值税的税率大不相同。丹麦、瑞典、挪威、匈牙利增值税最高税率为25%。冰岛的最高税率为25.5%。匈牙利从明年1月起最高增值税率将上调为27%。然而，伊朗的增值税率只有3%，泰国为7%。其他一些国家的标准税率如下：芬兰23%，希腊23%，法国19.6%，德国19%，爱尔兰21%，意大利21%，西班牙18%,英国20%，澳大利亚10%，波兰23%，俄罗斯18%，阿根廷21%，智利19%，墨西哥16%，印度13.5%，菲律宾12%，印度尼西亚10%，韩国10%。大多数国家都对部分产品和服务征收较低的增值税。在许多国家里，增值税的收入都占国家财政收入的很大一部分。据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统计，2009年希腊商品与服务税（包括增值税）占总税收的54.7%，法国42.3%，德国46.5%，英国36.3%，芬兰41.7%，意大利39.7%，葡萄牙51.8%，西班牙38.9%，美国24.5%，俄罗斯29.6%，乌克兰56.1%，阿根廷47.9%，智利59.8%，秘鲁49.1%，泰国48.9%，新加坡34.5%。

　　过去30年来，学术界普遍看重消费型增值税对消费的抑制和对储蓄的鼓励作用。早在上世纪70年代，经济学家们就认识到西方发达国家储蓄不足，消费过度。为提高储蓄和资本积累，他们建议政府改革税制，降低资本税，降低所得税的累进程度，以及以消费税或消费型增值税替代所得税。国际机构，如世界银行和国际货币经济组织，也为各国提出增加消费税，降低税率，扩大税基的税改建议。对政府来说，增值税有很多好处。增值税税收稳定，企业机器一开动，不论赚钱与否，只要有增加值（产品销售收入多于购买原料的成本），就要缴税。税基很宽，或是国内生产总值、或是国民收入，或是所有消费品。征收方便，向生产者征收，不用与消费者接触，征收成本低，而发展中国家一般征税成本很高。自我监督，不容易偷税漏税。一个企业的销售往往是另一个企业的成本，谁也不愿意在发票上多写销售额，谁也不能在销售发票上少写销售额。例如，棉花生产商买棉花给织布厂，棉花是织布厂的原料，织布厂想让棉花商在销售发票上多写销售金额，这样他的抵扣就多，增值额和增值税就少。但棉花商是不会这样做的，因为这样做他的销售额增加，增值税会提高。同样的道理，织布厂也不会向服装厂的销售发票上多写销售金额。大家都得如实地开发票，不用政府监督。当然，零售环节仍难以监督。另外，实行增值税容易核算出口退税额。包括欧盟和中国在内的许多国家都实行出口商品退还增值税的政策，以提高本国商品的国际竞争力。增值税对发展中国家更具吸引力，因为发展中国家统计和信用系统薄弱，个人所得税和商品零售税很难征收。对企业来说，比起流转税来，增值税可以避免重复计税，税基会小。当然，企业的税负不仅取决于税基，还取决于税率。

　　对消费型增值税的最大质疑就是其累退性。消费型增值税是向最终消费品征收的税，而消费税相对于个人所得来说是累退的。比如说，低收入者和高收入者同样买了一台计算机，两人缴纳的税一样，但相对收入来说，低收入者的税率就高了。也有人认为，高收入者买的多，所缴纳的税也会多。无论如何，如果税率是唯一的，增值税就不会是累进的，最多与收入成比例。当然，如果穷人消费的物品增值税率低，增值税也可以是累进的。到底累进程度有多高，就要看具体税率了。美国联邦政府至今没有实行增值税，主要是考虑到该税的累退性。一些经济学家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就提议美国引入增值税，优化税制，填补联邦政府财政赤字，但始终未成为主流观点。政治人物近来也建议美国设立增值税。2009年9月，美国众议院议长就提出建立全国性的增值税来帮助联邦政府获得急需的财政收入，但立即遭到反对，一天之后政府就声明总统不支持联邦政府征收增值税。但是，除特拉华、蒙大纳、新罕布什尔州和俄勒冈等少数州以外，美国大部分州政府征收类似增值税的销售税。为了解决消费型增值税缺乏累进性的问题，许多实行消费型增值税的国家在支出方面加大了对穷人的补偿。例如，欧盟国家在支出方面就向穷人倾斜，提供良好的义务教育，养老保障，医疗保障，失业保障等等；从穷人那里征收的多，为穷人花费的更多。相反，主要依赖累进型个人所得税的美国，向穷人征税少，在公共品和社会保障的提供方面也不如欧洲国家。可见，各国的税收体系和支出体系是配套的。

　　我国1984年正式引入增值税，1994年对该税做了重大改革，2009年将投资从税基里扣除，使增值税成为消费型。自从1994年起，增值税在我国就成为远超其他税种的第一大税种。1994年增值税占税收总额的45%。2010年国内产品增值税占全国税收总额的29%，进口商品的增值税和消费税占总税收的14%，国内消费税占8%，营业税占15%。这些税加起来占到总税收的66%，而累进的个人所得税仅占总税收的6.6%。增值税是间接税，反应在物价里，不是累进的，这一点我们应该明白。从普通百姓那里征收的税多，就应该在支出方面向普通百姓倾斜。这样，我国的税收和支出结构就会更趋合理。

　　 （作者系北京大学经济学院财政学系教授、系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