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度书籍（大奖）《嚣张的特权》作者巴里·埃森格林：欧元区最终会生存下去

　　苏蔓薏

　　虽然因为要兑现为全家人做感恩节火鸡大餐的诺言，而错过了11月份的第一财经/信诚基金“年度金融书籍”颁奖，但《嚣张的特权》作者、美国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经济学教授巴里·埃森格林(Barry Eichengreen)还是在两个星期后就来到上海，出席了专为这本书举办的品鉴会。

　　在上海第一次看到书的中文版，埃森格林非常惊喜，连问“是什么时候出版的？”他要记者用手指摸一下封面上的书名，以感觉一下和英文版一致的凹凸感。

　　《嚣张的特权》是一本回顾美元兴衰和预测未来货币体系的书。与通常的专业金融书籍充斥枯燥的理论不同，这本书大量引用了历史史实。这点从书名就可以看出，“嚣张的特权（Exorbitant Privilege）”是上世纪60年代法国财长吉斯卡尔·德斯坦（Valéry Giscard d'Estaing）创造的一个名词，指美元因为成为国际储备货币，而让美国享有了过多的特权。常年为《金融时报》等知名媒体写专栏的埃森格林，深谙有血有肉的历史人物和历史故事远比理论更有说服力，这正是他的得意之处：“很少有经济学家这么做。”

　　虽然写作一本书要花费他一年时间的辛苦工作，但手上没有新的写作项目，还是让他感觉有点“不爽和紧张”。已经著作等身的他，还没有确定下一本书的题材，他说，现在想写一本关于某个特定年份的书，写在这个年份里发生的重大经济事件。当问及他会选择哪一年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1931年（美国经济大萧条之年）。

　　在埃森格林来沪期间，《第一财经日报》记者对这位美国著名的经济学家进行了专访。

　　只有欧洲才能救欧洲

　　第一财经日报：你认为欧元区最坏的情况会发生吗？欧元区是否会真的解体或者希腊退出欧元区？

　　埃森格林：许多经济学家现在认为，希腊或者葡萄牙会退出欧元区，欧洲货币联盟实验最终会失败，但我的观点与这些经济学家不同。我认为欧元区最终会生存下去，欧元区最终会做足够多的工作，以避免欧元区解体。虽然欧盟峰会不可能有一个能宣告欧债危机结束的方案，但至少会有少许进步。

　　日报：欧元区现在最需要做的工作是什么？是财政联盟吗？

　　埃森格林：欧元区最终的确需要一个财政联盟，但这还需很长时间才能达成一致，也需要很长时间才能构建一个财政联盟。短期来说，他们首先需要对意大利、西班牙，或许还有比利时提供紧急资金援助，这些政府需要改革。如果政府们下决心加强财政纪律，并对欧洲央行进行调整，欧洲问题是可以得到解决的。但目前欧洲央行不愿意先行一步，现在所有的政策制定者都在等其他政策制定者先行一步。

　　日报：那你认为谁应该先行一步？

　　埃森格林：我认为应该同时向前。但“说总是比做容易”。

　　日报：中国是否应该救欧洲，购买欧洲政府债券？

　　埃森格林：只有欧洲才能救欧洲，但欧洲有很多值得投资的项目，由于欧洲银行业急需资本金补充，他们正在出手一些资产，这对中国是很有吸引力的资产。现在是中国“抄底”欧洲银行业的好时机，但我不主张中国购买欧洲政府债券。目前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也正需要更多的资源，中国政府可以在这点上帮助IMF。通过IMF贷款帮助欧洲，对中国可能是更明智的选择。

　　日报：你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新任总裁拉加德的能力如何评价？

　　埃森格林：她和很多欧洲官员关系密切，因为她原本就是他们中的一员。今年8月，我在Jackson Hole美联储年会上与她有过交流，她非常聪明，让人印象深刻。她更像一名商界人士，知道如何在不同部门之间斡旋，她最初没有受过经济学的专门训练。我不懂为何IMF的总裁总是必须是欧洲人，我担心仅仅因为他是欧洲人，就被选为IMF总裁，但好在她非常能干。

　　多极货币体系有利于金融稳定

　　日报：你在《嚣张的特权》中提出，未来国际体系将是多极化的，美元主导地位不会消失，但世界还能容纳其他货币。那么，是多极货币体系更有利还是以美元为主导的单极货币体系更有利？

　　埃森格林：应该说多极货币体系更好些。一旦我们能让金融体系变得更加稳定，金融危机发生的概率可能会更小些。如果有国家像美国那样作出不那么负责任的行为，就像它在次贷危机之前做的那样，其他国家就不会再向它贷款。他们还可以拥有欧元流动性、人民币流动性，而不是每个人都急于寻找一种避险资产。而现在即使美国身陷困境，其他国家也只能继续向它贷款。如果有其他选择，这个问题可能就迎刃而解。

　　日报：你觉得国际上要求人民币升值的呼声是否合理？人民币汇率放开和人民币国际化之间应该如何协调？

　　埃森格林：仅仅依靠人民币升值不能解决所有问题，但允许人民币升值、同时推出鼓励国内消费的政策，这是管用的。中国的问题在于太依赖外部需求，现在中国出口已经下降。如果人民币汇率更加有弹性，那么在出口减缓的情况下，人民币汇率可以贬值，在国际环境不利的环境下，这能起到缓冲作用。而在增强人民币汇率弹性和放松资本管制两者之间，应该同时向前推进。

　　日报：中国是否应该购买更多美国国债？

　　埃森格林：中国拥有的美国国债已经很多了，但问题是，对于中国和全世界而言，没有太多的安全资产选择，欧元资产眼下也不安全。央行的外汇储备分两种，一种是可以满足流动性需求的资产，当外汇储备已经能满足流动性需求后，购买一些比如南非矿产，还是应该的。

　　日报：刚刚公布的11月CPI增幅为4.2%，创下新低，你对中国经济前景如何看？

　　埃森格林：去年至今年初，许多人还在担心中国的房地产泡沫风险和通货膨胀风险，但现在这些问题似乎突然不存在了。中国经济增长将会减缓，房地产市场已降温，外部需求也已减弱，不光是欧洲经济面临困难，美国经济明年也会放缓，中国正面临不利的经济环境。如果中国经济增长低于7%，显然中国将面临社会稳定风险，对于中国来说，8%的增长可能才比较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