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并28家派出所 黄石城区警务改革破局

　　聂春林 郑升

　　 12月14日，隆冬季节的湖北省黄石市，阳光和煦天气晴好。

　　 这天上午，黄石市公安局铁山分局铜鼓地社区民警，42岁的阎石清身着警服，手提一台分局配发的笔记本电脑，走进了警务室附近的几户民居中。

　　 阎石清这天的任务，是想了解这几户居民不愿意搬离棚户区改造工程用地的原因，将意见反馈到有关部门， “以期化解可能存在的矛盾和冲突”。在阎的笔记本电脑中，存有自己整理的一份辖区居民情况汇总，“这是他半年内跑遍铜鼓地社区之后的战果”。

　　 一年前，阎石清还坐在铁山分局的办公大楼里，在治安科负责办理档案户籍等机关工作，“几乎不认识社区居民。”

　　 把阎石清从分局机关推到社区任基层民警的，是黄石市推行半年的警务制度改革。

　　 2011年5月6日，在黄石市公安局一次多达800人参加的大会上，黄石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局长郭唐寅宣布该市城区警务改革全面启动。

　　 此次警务改革，黄石市公安局将城区内运行多年的“市局、分局、派出所”三级管理模式，精简为“市局、分局”两级管理，撤销了辖区内的28个派出所，并在城区设置7个公安分局。新成立的分局下设综合警务、社区警务、治安巡逻及刑事侦查四个警种，实行“队建制”，除综合警务以外均设若干大队。

　　 这是继黑龙江大庆市、河南省之后，国内第三个启动警务制度改革的省市，也是湖北省第一个。

　　 黄石市城区经过半年警务改革，在总警力1584名没有增加的情况下，该市城区一线警力由原来的819人增加到1357人。其中，社区民警由“挂名”的108名增加到“专职”的223名，治安巡防民警由“兼职”的58名增加到“专职”的261名；刑事侦查民警由196名增加到220名。一线警力占总警力比由以前的48.8%上升到85.7%；公安机关机构减少79个，减少机关民警360名；刑事案件立案率下降7.3%。

　　 “沉到基层一线警力增多了，与老百姓距离近了，这正是改革的巨大成效。”11月8日，湖北省委书记李鸿忠在考察黄石警务改革后表示，希望黄石“为全省进一步开展综合体制改革试点提供经验。”

　　 民警进社区

　　 在进入社区时，不时有相熟居民与阎石清打招呼。

　　 “他们大多数是矿区的工人，我来之后帮一些居民办理了家人户口落户，所以都比较熟。”阎石清介绍，这半年里，他已经帮200多户工人办理了家人户口迁移。

　　 但这只是现在阎石清工作内容的一部分而已。铜鼓地社区常住人口9000多人，流动人口6000多人，自今年6月来到铜鼓地社区之后，他按照安排还兼任社区副书记，既当“片警”，也当“居委会主任”。

　　 如今，阎石清随口就能说出附近居民姓名及家庭基本情况。黄石通过警务改革，大力实施社区警务战略，每个社区至少配置1名社区民警“常驻社区”、“包干到区”。社区民警从以往的“杂家”变为“专家”，不再参加改革前派出所里的接处警、值班备勤等工作，工作岗位就在社区，社区警务室变身为居民家门口的“派出所”。

　　 按照计划，这天阎石清至少要去到五户居民家中，“分局有考核规定”。

　　 与阎石清一样需要每天进居民家里的，还有黄石港分局社区警务二大队临时大队长周志华，他兼任了胜利社区的民警。

　　 12月13日下午，在周志华不到十平方米的办公室里，前来办理户籍迁移的居民断断续续来了三拨。一位非胜利社区的居民找错了警务室，周志华只好放下手中的事情，把他送到对应的社区民警那里。

　　 “现在只要是民警，谁接待，谁就要负责解决问题。”周志华说。

　　 这位曾两度参与联合国维和部队，拥有英语专业八级能力的临时大队长，被黄石市的民警们称为“传奇人物”。如今，他每天要花几个小时，为前来办理户口问题的居民录入信息，提醒他们保管好相关材料。

　　 “现在每天的工作都很多”，周志华说。相比此前担任分局出入境管理处副主任及派出所副所长职位上的管理工作，他明显感觉比以前累。除了兼任社区民警，他还要负责大队的日常管理工作。

　　 这是黄石警务改革中的一个突出之处。在黄石7个公安分局，除分局党委成员以外，每个警员都有自己的“责任田”。工作职责细分之后，分局每月对各警务大队和民警进行一次考核，催促着这些一线的警员们快速的融入基层工作。

　　 黄石市1584名民警，也在这样的改革中发生着变化。

　　 28家派出所转型之道

　　 警力下沉后，不论是从机关下来，还是以前就在一线的民警，普遍的感觉是工作要求更为细致，也更累了。

　　 “以前是我们坐在办公室里，等居民来找我们；现在是我们要到居民家里，主动去找他们。”阎石清边说，边用手比划着这种变化。

　　 推动民警“下社区、上马路”的，是黄石公安局此次改革中实行的“垂直化、扁平化”的管理措施。每个月黄石市公安局专班对各分局进行考核，考核对象为所有社区、治安巡防民警，也包括大队长、教导员、副大队长等人。

　　 在黄石市公安局一楼大厅里，树立着两块公开考核的指示牌。这些指示牌显示了各区、各警种、各个大队以及其负责人在月度的表现情况，考核标准主要包括熟悉率、预警率、发案率和群众满意率等各项指标。

　　 “考核结果会计入到每个人的工作表现中，年度表现出色的会得到嘉奖，表现差的则要谈话、警告甚至撤职。”一位参与考核办法制定的负责人说。考核指标除了规避“自己查自己”

　　 的弊端，也无法造假或者弄巧，“发案率、预警率直接通过市局110报警系统统计，群众满意率则是在民警不知情的情况下，由居民填写调查表来完成的。”

　　 除了社区民警，改革亦在治安巡逻、刑事侦查和综合警务大队中进行。

　　 经过警务改革的调配和划分后，黄石市城区公安分局每个治安巡逻大队，乃至大队的每位民警都要上街，在分局为其划定好的区域内来往巡逻。在城区内发生警情，公安局巡逻车大多可在5分钟之内到达现场。

　　 而各分局刑事侦查警种，由于并行设置了多个大队，相互间要比拼破案率，从而解放了此前被困于机关事务的业务骨干。其他社区警务、治安巡逻和刑事侦查不涉及的事务，则全部放到了综合警务大队

　　 如此改革，推行起来自然不是一帆风顺。

　　 “存在了几十年的派出所，一下子就没了，当然会有人不理解。”周志华说。在来到黄石岗分局任大队长之前，他是下陆区分局新下陆派出所副所长，在接到任职通知时，他感到“有点突然”。

　　 “是自己选择当警察的，但这么多年也没有到基层当一个真正的民警，这次算是‘接地气’。”这是周志华当时的想法。

　　 一时无法接受改革的，在黄石公安系统亦有人在。时任黄石市公安局局长郭唐寅透露，改革之初，有少数人称病休假拒不到任，或者找上级领导“沟通想法”。

　　 但最大的阻力，来自公安系统之外。由于此次改革，黄石市公安局将人事任免权和原属于各区的财政支出统一收归市局，并将公安分局之前的“区”字去掉以强化垂直管理，各区政府担心公安机关对自己工作的支持力度减小，“意见很大”。

　　 如今，警务改革进行半年之久，实际效果让各方都认识到，“警务改革是历史潮流”。

　　 黄石模式

　　 黄石警务改革，是在考察了大庆、河南的警务改革之后推出的。

　　 2010年5月，在湖北省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厅厅长吴永文的支持下，黄石警务改革开始酝酿。其间，黄石市公安局派出专班赴黑龙江大庆，河南省郑州、新乡等地实地考察，借鉴经验。

　　 经过近一年准备之后，2011年6月13日，黄石市公安机关和民警完成调配和交接，警务改革全面启动。

　　 此前，公安部警务改革分别有“大庆模式”与“河南模式”。大庆采用的是撤销派出所多设分局的模式，河南则是撤销分局壮大派出所的模式。

　　 不过，有公安专家认为，这两种模式在运作中也存在着困难。河南撤销公安分局之后，派出所对应的执法权达不到要求，“经常需要保留分局的公章与其他公检法部门对接。”大庆也在实行中遇到了一定阻力，改革推行了数年之久。此说法，未得到官方证实。

　　 黄石在改革之初，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在选择了大庆的撤销派出所模式之后，警务改革的总操盘手郭唐寅花了近一年的时间，来给改革做预热，分别在该市铁山区和下陆区先做改革试点。

　　 随后，黄石公安局又在除市局党委成员以外的管理者职务前，统一加上“临时”二字，“人员和职位先不固化下来，做得不好可以调整。”周志华也正是在这时成为“临时”大队长的。

　　 黄石模式亦遇到了更为细致的考验。外界对于这种新生的社区警务大队公章，显然缺乏足够了解。“我们碰到有好几次沿海企业把我们出具的证明退回来的情况，他们只认派出所的证明。”周志华说。

　　 “现在黄石警务改革需要时间，毕竟六十多年的传统体制一朝改变，有个逐步让社会充分认识、熟悉的过程。”多位接受采访的公安专家和黄石公安局内部人士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