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国家

　　方亮

　　12月13日，一起枪杀案让比利时引起全球关注。而上一次这个国家引起关注的新闻是它创下了无政府运行时间最长的纪录。一个没有政府的国家，秩序在靠什么维持？除了完备的制度，公民社会的自我组织是一个重要因素。

　　在所有的政治与社会理想中，公民社会是许多国家与民族的奋斗目标。有时现实与理想会差距很大，但无论如何，人们总喜欢在遇到社会问题时说上一句“看看人家那个社会……”

　　所谓见贤思齐，没有人不希望生活在秩序成本被压低到极限的社会中。只是，通往公民社会的道路绝不是平坦的。对于许多后发国家来说，首先需要争取的是权利，然后才能考虑这样一个人人向往的社会。当公民们自觉自发的在一个不完备的社会中站起来维护权利，原有社会秩序的捍卫者的压力无疑是加重了。用非暴力的智慧为既得利益者加压，此即为公民社会的前奏——公民运动。

　　12月4日俄罗斯人迎来了自己的议会大选。对于从不关注政治的人来说，这次大选同以前没什么区别，反正赢的都是普京和他的党，去不去都无所谓。但是，在普京建立的这个威权政体里，变化总会发生的，而且是在不经意之间。

　　大选半个多月之前，一名俄罗斯格斗选手击败了一名美国人。对于俄罗斯人来说，击败美国人总是有着特殊的意义。所以，将这个时刻、这个场景作为竞选的舞台可算是一个不错的选择。而选择这个舞台的是普京本人。

　　在宣布胜利的一刻，普京非常意外地出现在格斗场上。这颇符合这位桑勃式摔跤高手的形象。

　　但是，还没等他开口，全场响起了嘘声，一起冲向这位宣布将于2012参选总统的年近花甲的强人。普京猝不及防，压根没想到自己的民众会这样。尴尬和意外写在了普京脸上。

　　这便是变化，这一信号已经预示了普京日后的道路会很不平坦。

　　4日的大选终于到来，一群人乘坐着11辆大巴车浩浩荡荡地向一处投票点开来。上百人从车上下来，一齐涌进投票点，然后“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了。现场的观察员傻眼了，这算什么事，他们也被关在了外面。可是任他们怎么砸门，里面就是不给开门。他们赶紧拨打了电话，叫来了两名联邦议员。

　　结果，两名议员也叫不开那扇门。一些人在猜里面正发生什么。但更多的人对里面的事情早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1个半小时后，大门打开了。那群人乘车离去。两名议员赶紧进去，发现投票箱已经被塞得满满当当。经过清点发现，这群人在5400秒的时间内投了6000张票。

　　诸如此类的荒诞事在那天没少发生，就发生在民众的眼皮底下。

　　所以，5、6两日以及10日那场联动俄罗斯全境的大示威就一点都不会让人感到意外了。有一位示威者打出标语：“谁动了我的选票？！”

　　这次示威后，有人说俄罗斯已经拥有了公民社会。但我想恐怕没那么简单。看看先发国家走过的道路，俄罗斯显然还有许多要做的。

　　1955年的12月1日，一位黑人妇女登上了一辆公交车。谁也不会想到，这不起眼的一件小事将变成足以改变美国的一座里程碑。

　　当时，公交车上分为黑人区和白人区。由于黑人区座位都坐满了，这位黑人女性就坐到白人区的座位上。

　　要说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能改变历史，恐怕没有几个人会相信。但要是它发生在黑人们早已对这样的种族隔离制度充满怒火的当口，小事的力量就有可能成倍增长了。

　　司机居然将车停了下来，命令黑人妇女站到别处去。因为，根据当地法律，黑人和白人不能同排而坐。

　　要是这位黑人妇女恭顺点，历史的当口会出现在别的时空。但她偏偏是个倔强的人，坚决不让步。那司机也是个死硬的人，愣是叫来了警察，将黑人妇女带走。

　　鸡毛蒜皮就这样成了一石激起千层浪。

　　黑人们决定抗议，他们请来一位黑人牧师，领导这次抗争。他便是马丁·路德·金。

　　他将黑人们聚集到教堂，向他们演说：“终有一日，人们再也忍受不了被抛入屈辱的深渊，经受无穷无尽绝望的折磨！”

　　人们的情绪被这番慷慨陈词彻底点燃，一场大规模的抵制公交车行动就此展开。

　　有一种抗争，它不是革命，不是抵抗侵略，它不谋求推翻任何一种体制，而仅仅是希望用最小的代价对当下的制度进行调整。但是，即使是这种调整有时也须在既得利益者的反击下付出代价。

　　正当此次运动大张旗鼓地进行，一枚炸弹在马丁·路德·金的家中爆炸了。

　　但这没有阻挡住这场运动的脚步，没有吓退马丁·路德·金，运动更没有在第一次胜利后止步。

　　当那位黑人妇女已经被无罪释放，运动仍在持续，甚至向外蔓延，直至他们拥有了《我有一个梦想》。

　　但反抗的力量仍然顽强。1968年的4月4日，此时已被广大黑人们视为领袖的马丁·路德·金在田纳西州美国港口城市孟菲斯的一家酒店里准备即将开始的一次游行。他来到阳台，做最后的准备。这时，枪响了，一颗子弹飞来，准确地命中了他的咽喉。杰出的领袖当场死亡。

　　马丁·路德·金被收入美国的英雄谱，被全世界所敬仰、纪念。他是那场伟大的公民运动的标志。而眼下，俄罗斯的这场公民运动才刚刚开始。

　　12月13日晚上，俄罗斯近百名反对党派领袖、知识界人士、政府智囊和部分杜马议员齐聚莫斯科记者之家。他们要解决的问题是，10日那场划时代的大示威之后，接下来该怎么办呢？

　　大家畅所欲言，不乏激烈言辞却不失冷静与理性。最终，所有人都同意，要用公民运动的形式将这场示威继续下去。

　　他们喊出了这样一个口号：“我们就是国家！”

　　很大程度上，俄罗斯的这场公民运动也才刚刚开始，他们的道路甚至连一半都还没有走完，因为保守势力尚未还击。但是，公民们已经站起来，相信胜利已经不再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