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啤泡沫十三年

　　彭洁云

　　当七彩泡泡被无情戳破，还剩下什么？

　　从1997年10月重庆啤酒（600132.SH）上市以来，这只主业为啤酒的股票，十三年来便安然享受着远高于同业的高市盈率，凭借着迟迟未兑现的乙肝疫苗故事，一次又一次成为资本市场的“超级大牛股”。直至12月8日揭盲结果的公布，外界一片哗然。

　　12月22日晚间，重庆啤酒公告将于今日停牌，直至2012年1月6日取得Ⅱ期临床试验统计分析结果终稿并披露后再予以复牌，“十跌停”的跳水行情终告一段落。

　　乙肝疫苗成败本身已然不再重要，它只是中国资本的又一个非理性案例。回顾十三年来，上市公司的盲目自信，机构散户的激流进退，分析师和职业股评的推波助澜，共同编写了这一荒唐离奇的剧本。

　　1998～2002年:蓄势待发

　　重啤乙肝疫苗的故事在其上市不久便启幕。1998年10月，重庆啤酒公告斥资1435.2万元收购大股东重庆啤酒集团持有的佳辰生物52%股权，而这笔投资则是在变更原上市募资投向后所投入的。

　　仅仅过了几个月，重啤董事会又于1999年3月宣布配股计划，拟再投入5200万元用于佳辰生物增资扩股，主要投向在乙肝治疗性疫苗的科研开发。并信誓旦旦地宣称，该业务有望在未来几年成为公司新的利润增长点，而最终的投入金额又增至了8710万元。该年度还有一则重要公告被认为是乙肝疫苗项目的重大利好。1999年6月的公告显示，佳辰生物研发的乙肝疫苗被列入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化重点项目，并获得国家新药研究基金的立项资助。

　　谈到为何涉足生物医药领域，时任董事长华正兴当时解释称，公司上市后决定实施战略扩张，鉴于啤酒主业发展平稳的特征，倾向于寻求高成长性的项目。经过多次筛选，公司选择与第三军医大学合作，以购买乙肝疫苗技术的方式合作成立重庆佳辰生物制药有限公司，共同进行乙肝疫苗研发。除了上述原因外，华正兴决定上马乙肝疫苗项目的最大因素是，研制治疗性乙肝疫苗的社会意义重大，市场潜力不可估量。

　　其后，通过增资扩股和受让其他股东股份，到2001年初，重庆啤酒已经持有佳辰生物93.1%的股份，实现了对乙肝疫苗项目的绝对控制。

　　重啤方面对项目实施的评估也十分乐观，认为两年达产后就能实现盈利。公告称，乙型病毒性肝炎治疗性多肽疫苗产业化第一期工程建设周期为2年，达产后可实现销售收入2.2亿元，实现利润1亿元。

　　然而，由于募集资金承诺投资项目进度与实际进度存在巨大差异，在监管部门要求的信息披露整改下，重啤于2004年11月发布公告表示，由于对该药研发的技术难度估计不足，加上该药在申报临床前中试所需的专用设备需在国外定制，在进口过程中延误了时间，造成整个进度顺延。

　　尽管八字还没一撇，项目还未进入实施阶段，但各路券商已经陆续成为 “座上宾”，申银万国、南京证券、东方证券、国泰君安、西南证券纷纷进入重庆啤酒的前十大流通股股东名单。从1999年4月到6月，重庆啤酒的涨幅达到187%，从1.95元一直到区间最高价5.87元。

　　华正兴的如意算盘并未如期实现，但资本市场的盛宴已经悄然启动。

　　2003～2011年11月：行情启程

　　随着2003年6月佳辰生物的乙肝疫苗项目正式进入Ⅰ期临床试验阶段，并于2004年完成，重庆啤酒的股价并未如前期般受到追捧，反而一路回落，获利资金大幅出逃。

　　据前去调研的机构人士了解，Ⅰ期临床试验主要是对50余名健康志愿者进行为期9个月的观察，结果初步证明了其安全性及该品可有效在正常人体诱导乙肝病毒特异性细胞免疫应答。但Ⅰ期临床试验结果从未以上市公告形式公布。

　　2004年机构持仓的平均仓位开始稳定在流通盘的22%左右，尽管A股市场整体状况不佳，但却并未影响机构投资人对重啤的喜好。

　　此后的捷报频传，又开始掀起机构投资者的追捧热潮。2005年6月，Ⅰ期临床试验获得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批准。当年12月，重庆啤酒又将佳辰生物5%和3%的股份嘉奖给首席专家吴玉章和佳辰生物技术负责人边疆。2006年3月31日，重啤宣布正式启动Ⅱ期临床试验阶段。

　　机构投资者很快嗅出不同寻常的气味，机构投资者2006年一季度末的持仓比例一下子从2005年底的20.7%上蹿到28.21%。明星基金经理尚志民领衔的安顺基金和吕俊领衔的上投摩根中国优势基金进入了重啤前五大流通股股东之列，主流基金开始关注这家风险投资企业。机构持仓占该股流通A股比例先后曾高至28.21%、低至13.6%，并在其间反复震荡。安顺基金、上投摩根中国优势基金、宝盈系4只基金、国泰旗下2只基金、华夏成长、华安核心等均曾是重庆啤酒前十大流通股股东的过客。

　　从2005年6月至2007年6月的两年时间内，重庆啤酒从15元一路跃升至区间最高价184元（复权后），上涨了11倍之多，成为2006年当之无愧的大牛股。

　　但从2006年末起，国泰君安、申银万国、东方证券等券商开始先后离场，而上投摩根优势基金和基金安顺等也随后选择了逃离。

　　题材股从来不缺乏资金的前赴后继，而职业投资人马仁辉和兴业、华创等券商对公司的极度看好，让重庆啤酒很快又迎来新的行情。

　　而2009年8月25日，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同意进行Ⅱ期临床试验，被认为乙肝疫苗研制开发进入新的阶段。当年10月，重庆啤酒豪掷1亿资金用于项目试验。

　　在分析人士的推波助澜下，重庆啤酒的机构股东再次云集。截至今年三季度末，共有20只基金重仓持有重庆啤酒，持股数高达4936.94万股，占流通股本的10%。其中20只基金中有近一半出自大成基金，包括大成创新成长在内的9只大成系基金持股总数达到4495.15万股。大成基金2009年一季度才逐步介入重庆啤酒，2010年上半年基本完成布局，成为其重仓股。富国、国泰、易方达、招商等多家基金，以及中国人寿旗下万能险国寿瑞安也重仓持有重庆啤酒。

　　这些机构也都尝到了甜头，从2009年一季度到今年11月末，重庆啤酒的股价继续扶摇直上，最高涨幅达到540%。

　　2011年12月：急转直下

　　从2010年6月开始，重庆啤酒便开始每月公布乙肝疫苗研究进度公告。随着2011年11月27日揭盲会议的召开，重庆啤酒二级市场股价仍一片欢呼雀跃，群情激昂。Ⅱ期试验的成功，是大家翘首企盼的结果。

　　然而，“噗”的一声，越吹越大的气球却突然破了一个洞，开始向外漏气。揭盲数据出乎意料的不理想，安慰剂应答率高企的疑窦，股民的声讨，机构的不服气，大成基金与上市公司的作战升级……都让这个故事的结局愈发扑朔迷离。

　　“中国资本市场中重庆啤酒的故事何止是孤例，就是多方利益织就的一个骗局，人性的弱点显露无遗，我对此已经不感兴趣。”一位外资投行中国区前研究高管略显鄙夷。

　　而外界仍在继续等待剧情的发展，将要公告的统计分析结果终稿会重新燃起投资者的希望，还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市场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