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国确立欧洲软霸权 英国陷入光荣孤立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英国的经济情况更弱，评级机构应该先下调英国的评级。”2011年12月17日，法国财长巴洛因在为法国AAA评级辩护时，将英国作为了垫脚石。与他持有同样观点的还有法国的总理菲永和法国央行行长诺亚。

　　“英国将参与其中，但身份为观察员。”16日，一名高级欧盟外交官在向媒体介绍欧盟理事会正在筹备的欧盟条约修改方案小组情况时表示。

　　“英国很可能在近期退出欧盟。”15日，德国最大在野党社民党领袖施泰因麦尔在接受德国媒体采访时作出了如是判断。

　　英国提供给IMF用于援助陷入欧债危机国家的资金不会超过100亿英镑。14日，英国政府正式表态。这一数额远远低于欧盟曾期望的英国将会出资300亿-500亿欧元。

　　在12月9日，英国以1∶26否决了欧盟修改条约议案7天后，英国和欧盟的关系正变得如这个冬日一样寒冷。

　　光荣孤立

　　一切始于12月9日的那次欧盟峰会。正是在那次会议上，在凌晨2点，英国首相卡梅伦以1对26，否决了峰会关于修改欧盟条约的提议。这一否决不仅惊醒了已经有些困倦的欧盟领导人，也惊醒了全球。英国以这种决绝的态度向世界宣告自己又再次重返“光荣孤立”。

　　“光荣孤立”是英国一直比较推崇的外交政策，这一政策起源于19世纪晚期，以一种积极不干预欧洲事务，拒绝加入任何联盟为宗旨。然而在这一政策背后却是英国希望利用所谓的孤立态度平衡各方关系以保证实现英国利益最大化的目的。

　　作为一个岛国，英国对于英吉利海峡对岸的欧洲大陆国家始终没有地域上的认同感，他们对欧洲的怀疑和对英国昔日辉煌的自豪构成了他们独立于欧洲之外的光荣感。正如英国著名领导人丘吉尔所说的那样：“我们和欧洲在一起，但从不属于欧洲。”正是这样的一种情绪使得“光荣孤立”一直贯穿其外交政策，而也正是这一政策在英国参与欧洲一体化的过程中造成了英国的多次反复。

　　1950年正是在“光荣孤立”这一思想的指引下，英国放弃了加入欧盟前身——欧洲煤铁共同体。1961年，英国首次申请加入欧共体，因与其它成员国分歧较多，未获批准，1967年再次申请加入欧共体，但由于当时法国领导人戴高乐的反对再次失败。1969年，戴高乐下台后，法国希望借助英国平衡德国在欧洲的势力邀请英国加入。1973年英国加入欧共体，欧洲从德法轴心变为英德法“三驾马车”。而为了让英国尽快加入欧盟所遗留下的有关税收问题成为了英国与欧盟在之后10年中互相怀疑的导火索。

　　1979年，在撒切尔接任英国首相后，这位以欧洲怀疑者著称的“铁娘子”就欧盟与英国税率回扣问题展开了多番博弈，其中曾两度威胁要退出欧共体，1984年欧共体让步，英国赢取了这一回合的胜利。在这一问题解决后，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即是否加入欧元区，撒切尔“铁娘子”的一面表现得更为明显。在她那句著名的“我的政府只相信英镑”的言论下，英国拒绝加入欧元区，同时这种共识弥漫了整个英国。无论是普通英国民众还是英国的政界人士都对欧元这一单一货币的前景充满怀疑。

　　1997年有意让英国成为“欧洲的英国”的布莱尔赢得大选，承诺重建英国与欧盟关系，在时机成熟时加入欧元区。然而布莱尔的一厢情愿并没有缓解英国对欧洲的怀疑，在其第一个任期内有关加入欧元的讨论均告失败。2002年在12个国家正式使用欧元后，英国议会否决了关于加入欧元区议案，同时提议是否加入欧元区要进行全民公决。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没有加入欧元区的英国非常庆幸自己仍拥有独立的货币和货币政策。加入欧元区的提议更是被无限期延迟。2010年欧债危机爆发，亲欧洲的英国工党在选举中落败，保守党上台后，英国议会更是提出了要将某些曾上缴至欧盟的权利收回，甚至有议员再度提议退出欧盟。

　　英国的欧洲态度再一次被欧洲怀疑论者主导。

　　12月19日，在投下否决票后，英国议会以278票对200票，通过了表扬卡梅伦的动议。“光荣孤立”为卡梅伦赢得了光荣。

　　主动孤立还是被逼退

　　这种“光荣孤立”是真的光荣吗？

　　在欧盟峰会结束后，法国领导人萨科齐对卡梅伦的握手装作没有看到，从其身边漠视而过，那一刻的卡梅伦是尴尬的。

　　在英国议会就否决票答辩时，面对工党领袖米利班德与国会议员对其浪费了英国在欧洲地位的诘问和口哨声时，卡梅伦的表情是悻悻的。

　　在1∶26痛快地投下了反对票后，引起国内国外不快的“光荣孤立”带给2012年的英国也许将是更多的麻烦。

　　卡梅伦在峰会和国会答辩时都曾表示，他做出这个决定是为了捍卫英国的利益，然而他终究并没有说明他捍卫的利益是什么。

　　如果如卡梅伦认为的那样，欧盟同意修约，英国的某些预算权力将交给欧盟，英国的主权将受到影响。那么目前仍拥有独立货币和利率政策的英国也拥有更为灵活的对冲手段。更何况这些预算权的上缴还是有触发机制限定的——即欧盟成员在违反欧盟条约的情况下才会被审计预算。目前，英国的国债与GDP之比为68.1%，稍高于欧盟要求的60%，与那些已经超出近一倍的国家相比，英国的反对似乎有些无理。

　　再就是卡梅伦一直强调要捍卫英国的金融城地位。德法提议征收金融交易税和加强金融交易监管，将对英国金融业的收益造成严重影响。这对于将金融服务业作为支柱的英国政府来说的确是核心利益。但问题的关键在于德法这项提议是在全欧盟范围内征收，而英国的所有金融交易也并非完全是在英国境内完成。与英国有金融交易的其他欧盟国家也可以代缴此税。而这一提议只要超过欧盟三分之二成员国同意即可通过。在这样的情况下，英国的否决票并不能改变欧盟条约通过后在2012年英国金融业要上缴交易税的未来。

　　在能否捍卫英国利益的情况下，卡梅伦的反对票却是将英国真实地放在了欧洲之外。这一次否决是英国加入欧共体38年以来，第一次没有在关系到欧盟核心问题的条约上签字，而这一次的拒签却有可能让英国失去在有关欧洲利益谈判桌前的位置。而这一位置代表的正是英国49%的出口市场。

　　据OECD报告预测，2012年英国的经济增长将为0.5%，远远低于其2011年5月作出的1.8%的预测。失业率将上涨至9%。英国有可能会在2012年上半年陷入衰退。在这样糟糕的境况下，如果再失去欧盟的市场，英国经济将不可想象。12月21日，英国商界20名知名商人联名致信英国政府，强调欧洲未来对英国利益至关重要。“英国有300万个就业岗位需要依赖于欧盟伙伴的出口业务。”信中写道。

　　正当卡梅伦在为英国的光荣孤立“撤退”时，欧洲的另一个新的格局也将建立，这个格局并不是欧洲旧有的“德法轴心”，而是一种温和但强硬的德国主导。在12月9日峰会上，引发卡梅伦“光荣孤立”意识的并不是萨科齐对他的不礼貌，而正是来源于德国总理默克尔一再重提的金融交易税。默克尔在峰会结束前再次摆明了其要求征收金融交易税的强硬态度，取得了23个国家的同意后，卡梅伦对整个峰会草案投下了唯一的否决票。而这一票除了具有将英国逼出欧盟区的象征意义外，更大的作用似乎体现了德国意志在欧盟的树立。

　　最终12月9日的峰会草案证明，在经过2011年的全年博弈后，有关救助欧盟的政策其实与德国最早的想法不谋而合，无论是在发行欧盟共同国债的态度上，还是在欧洲范围内征收金融交易税的分歧上，法国总理萨科齐最终都无奈地站在了默克尔的身后。身背AAA主权信用评级随时可能被调降尴尬的萨科齐正在逐步失去与德国共同主导欧洲的能力。

　　英国的“孤立”法国的“落寞”正在成就着德国力量重归欧洲。这也正是在峰会达成了对触犯欧元区债务和赤字规定的国家施以惩罚，并对其国家预算权力予以监督后，一贯在欧洲事务上沉稳的默克尔难免发出得意之语的原因。“通向稳固的财政联盟的难关已经突破，只有一个国家——大不列颠独立于联盟之外。我不认为坐在谈判桌上的大卫·卡梅伦曾经和我们在一起过。我们对这一结果非常满意，对欧元来说，这个协议不止是一个次好的选择。”默克尔说。

　　按照计划，这一协议将在2012年实施，这也意味着在2012年，德国将把它们一贯引以为傲的严格财政纪律推广至全欧盟，一种唯德国马首是瞻的风向正在欧盟形成，英国的“光荣孤立”正成全了德国。

　　“英国如今的孤立局面是毁灭性的。卡梅伦在他党内的欧洲怀疑论者的压力下把英国放到了欧洲的边缘。”欧洲议会货币事务委员会主席香农·保尔斯说。

　　一个多世纪过去了，即使全世界都已经习惯了在欧洲地图上寻找英国，但是在英国人自己看来，不列颠群岛与欧洲大陆之间总是隔着一道英吉利海峡。在全球一体化日益加快的今天，英国的这种“光荣孤立”似乎很难再为他们带来一个光荣的未来。而英国“退出”欧洲的空白，德国正在以自己柔软但坚韧的身段填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