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中思考“共同”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1-12-30 04:03 来源: 21世纪经济报道瑞贝卡·卡尔
瑞贝卡·卡尔(纽约大学历史系教授)
全球的还是一国的:
晚清的三种“共同”观念
我从中国历史的观点来看幸福与共同富裕这个问题。从晚清以来,这一问题的中心词是“共同”,这是一个很重要的历史性的问题。其实这不单是中国的问题,也是一个全球性的问题。
在晚清,关于共同富裕或者“共同”问题,有很多不同的说法。可是这些不同说法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共同”是在全球体系里面提出来并展开的问题。这里主要说一下三种不同的说法:康有为的“大同”,刘师培和他妻子何震关于“均力主义”和生计的观点,还有孙中山对民生问题的论述。
康有为的《大同书》的主要部分写于19世纪末、20世纪初。康有为通过解释儒学经典的方式概括了“大同”的概念,接近于我们今天说的“共同富裕”。他所谓的大同要处理的问题,是中国社会中的各种不平等关系例如经济上的不平等,以及中国与外国的不平等等等问题,提出通过大同来改变这些不平等。他提出的大同并不只是就中国、中国各民族、中国国民而言,而是一种全球性的概念,是全球范围内的大同。
再稍微晚一点,1905年到1908年,刘师培和他妻子是积极的无政府主义者,将“共同”问题概括为生计问题,认为生计问题不能限制在一个国家、一个民族的特殊状况里来看,生计问题是全世界不平等所提出的一个新问题。历来就有生计问题,但在20世纪初,这个历史上一直有的问题变形了,变成了一种全球性的问题。中国解决了这个问题,并不能说明全球能解决这个问题,同样,美国解决了这个问题,中国却不一定能解决。在他们的理解中,生计问题如果不是一种全球性的解决方法,根本不能解决不平等的问题。生计问题对他们来说是资本主义的全球化,是全球各个地方都面临的困惑。每一个地方所面临的困难是不一样的,可是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所有的国家都面临资本主义所带来的不平等问题。因此在他们这里,生计问题指的是一种基本的社会矛盾,他们讲的社会矛盾是以生计问题为代表的。有钱人和穷人之间的矛盾,对于他们来说是最关键、最困难的问题。中国能解决这个问题,也不等于全球能解决,别的地方解决了,也不意味着中国就能解决,所以一定要有全球性的方法。
孙中山对民生问题的论述大家大概比较熟悉。孙中山当然也是一个全球性的思想家,他比较关心的是中国民族国家框架里面能解决的一些问题。对于他来说,民生问题的关键是土地和生产关系问题,民生与农村土地问题有非常重要的关系;民生是一个国家和民族在特定历史阶段要解决的困难。帝国主义的侵略,是中国当时解决民生问题的基本历史条件。在孙中山那里,具体一点讲,民生指的是在国家和民族有财富积累可能性的历史条件之下,怎么理解权利和追求的适当范围,怎么理解国民生活的范围,怎么理解国家的范围。在我的认识当中,他第一个提出“国民”这一共同体的概念。当然今天大家都在谈国民概念,可是在他以前,大家谈的共同或者大同并不一定是在一国国民这个范围之内。对于孙中山来说,民生问题是以国家为中心提出来的,意思是民生的概念依靠国家的富强,国家富强之后才可以解决民生问题。
人民的共同体与
“共同”含义的变化
接下来我讲一下共同富裕,还有Happness。幸福或许是一个主观的概念,或许是非常抽象的、笼统的概念,很难说这个Happness到底是什么。在清末,谁也没有做什么社会调查,也谈不上幸福问题。这里说一下以前怎么看幸福和共同富裕的问题。
刚才提到,到孙中山那里,共同富裕的关键被认为是国家富强,在国家富强之后才可以解决民生问题。而到1930年代,问题又变了。当时国民政府已经成立了,中国民族国家面临的问题还是挺多的,“共同”又成为一个很大的历史性问题。我最近写过一本书,有关中国1930年代的思想家王亚南。他认为“共同”的核心不是国家,而是人民,跟毛泽东革命以后的人民概念有所不同。王亚南对人民概念有很多阐述,主要说的是人民不是国家,人民是国家之外的一个共同体。他重点论述了官僚政治问题,认为只有人民(包括农村和城市的人民)参政,才有希望形成一种新的共同体。这个共同体不是官僚政治,不是以国家为代表的共同体,而是一种要重新思考和重新建构的东西。
到了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毛泽东又重新提出共同体和富裕问题,他没有讲幸福,讲的是社会主义建设和生产关系的问题。我们对什么是幸福有些疑问,同时也要问一下“共同”是什么的共同。“共同”的概念是有所改变,有所变化的。
(雷勇整理,未经作者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