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血的追问：为40个陨落的生命

　　21世纪网 7月23日，你们乘坐的动车再也没有到达。

　　惊厥、呼喊、挣扎、绝望……

　　被填埋在一瞬间。

　　当生命陨落之时，到底有多痛？

　　天堂的路泥泞，你们不肯走，在每一片残骸中沉重。

　　你们问，到底是谁，闭紧了生命的大门。

　　对不起，

　　我们的心上，生满了荆棘。

　　流着血，忍着痛，只能道一声，对不起。

　　迟到的真相，现在还没给你。

　　5个月之后的今天，触目惊心的“7.23”动车事故依旧历历在目。没有人忍心再次翻开那天惨痛的记忆，但带血的追问不会停止。

　　2011年7月23日晚，浙江温州，暴雨如注，一道道闪电把天空撕得粉碎。20点30分左右，北京南站开往福州站的D301次动车组列车运行至甬温线上海铁路局管内永嘉站至温州南站间双屿路段，与前行的杭州站开往福州南站的D3115次动车组列车发生追尾事故，后车四节车厢从高架桥上坠下。

　　当时的铁道部政治宣传部部长、新闻发言人王勇平在7月24日的记者会上称，“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共造成35人死亡，192人受伤。发生事故的两辆列车分别为D301次和D3115次。王勇平说，事故发生时，D301上共有乘客558人，D3115次，列车旅客1072人。

　　其后，从送往医院后死亡的数据看，这次事故造成40人（包括3名外籍人士）死亡，约200人受伤。事后确定事故遇难人员赔偿救助标准为91.5万元。

　　从高架桥陨落的生命，难以用金钱来计算。我们能做的，仍然只有质疑和追问，我们要的，是一个正确的答案。

　　杨峰

　　杨峰，这个名字因为动车事故被人熟知。在动车事故中，他失去了四位亲人和尚未出世的孩子。他的悲伤，是所有人的悲伤。

　　如果知道后来发生的事，7月23日傍晚，杨峰一定不会让妻子陈碧登上这列通往死亡的动车。

　　前一天晚上，他们才刚从温州来到丈夫老家绍兴，为了照顾身怀六甲的妻子，杨峰才特意买了一等座的车票，位置在16节车厢中后部，杨峰亲自把妻子送上了车。和陈碧在一起的，还有父亲陈道弟、母亲温爱萍、姐姐陈熙和侄儿周晨。

　　当杨峰的亲人们在动车上经历此生最大也是最后的恐惧之时，杨峰身穿红色睡衣，在绍兴家中悠然看着电视，心头不时牵挂着怀孕已7个月、人在旅途的妻子陈碧。

　　7月23日下午5点多，杨峰的妻子、岳父、岳母、妻子的姐姐及妻子姐姐的儿子坐上了D3115次列车，从绍兴回温州。

　　灾难就在此刻降临。得知亲属所乘坐的动车出了事故，杨峰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开上车，拉上堂弟，从绍兴赶往温州，一路飞驰近4个小时，在凌晨来到动车事故现场。

　　凌晨2点的雨中，他和堂弟踩过稻田，趟过小河，拨开穿梭的人群，先从地面的车厢找起，一无所获。再顺阶梯爬上桥，为了突破障碍，杨峰用力砸破好几块车窗玻璃，大喊“陈碧、陈碧”。妻子手腕戴的表，手上戴的结婚钻戒，都是他找寻的标志物。但是，一直到7月24日上午11点，杨峰仍然什么都没有找到。

　　7月25日，他见到了妻子陈碧的尸体，走出太平间的时候，他表情坚韧，但眼圈红红的，隐忍的悲伤让亲友和媒体动容。

　　除了岳父外，他的四位亲人和未婚妻腹中的孩子，都在这次事故中遇难。

　　杨峰成为公众质疑铁道部代表

　　失去5位亲人的杨峰，他的悲伤足以让所有人动容。在这之后，他几乎成为了大家公认的质疑铁道部的民众代表。

　　“我到达事故现场的时候，是特警、执法人员强烈阻拦。我通过爬田、爬河，一个半小时，两点多一点到达事故现场的。事故现场在干什么？没有营救，在做秀！大概有两百多个武警排成队伍，等待领导的讲话、动员。”

　　“我第一时间爬上去，我就告诉我们的子弟兵，我太太就在这个下面，你为什么没有来营救？为什么告诉我她已经死亡了？那么死亡了你也给我把尸体抬出来，对不对？现在的我很冷静，事故出了，大家都没有办法。但作为家属，我需要政府给我一个解释，30多个小时了，政府才告诉我已经找到了，你们原来干嘛去了呢？你昨天晚上的新闻发布会已经告诉我没有失踪人口了，为什么12点钟了，才把我太太交给我呢？”

　　“如果当你死了人，只要鞠个躬，只要下个台，就能把问题解决的话，我相信中国的事故，会越来越多的。下台，不代表你就能把事情解决掉，你鞠个躬，我太太、丈人、丈母娘，他不能都回来。我愿意给他下跪，你把儿子还给我，你把太太还给我，可以吗？我甚至可以从这里跪倒你上海铁路局，你能把我的家人还给我吗？跪能代表问题吗，鞠躬能代表问题吗？我们家属要的是活生生的人，要的是第一是件的营救，而不是你的这种做秀。”

　　杨峰流着眼泪，面对媒体的镜头，说出了对铁道部救援的质疑。杨峰称，他宁可不要赔偿，只求真相。

　　而他，无疑是最有资格质疑铁道部的，失去的5位亲人，让他有资格质问。温家宝总理去温州慰问之时，也和陈峰握手，大家希望杨峰能推动动车事故调查的进展，甚至是成为先锋。

　　复杂的人性

　　杨峰在动车事故后悬赏十万元找妻子遗物，并竭尽全力寻找亲人，被认为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不过，就在大家还在期待他继续推动动车事故调查之时，对杨峰的质疑也随之而来。

　　有网友爆料，杨峰在与铁道部谈判事故赔偿时，提出全权代理温州、绍兴两地动车票。网友还称，杨锋与遇难者的陈碧尚未领取结婚证，“难为法律上夫妻之实，与事故遇难者均没血缘关系”。

　　质疑铁道部的先锋转眼成了被质疑的对象。人性的复杂瞬间让正义变得软弱了，有网友质疑杨峰的动机，认为“哪怕说的天花乱坠，但是行动会暴露他内心的破绽”；还有网友说“大家真觉得他在做慈善？也不知道谁天真”

　　后来，杨峰在质疑下坦承确实还没有领结婚证，但是事实上的夫妻，按温州当地的习俗来看，都是认可的。不然也不会有这些结婚照，也不会有孩子。

　　对于代理动车票一事，杨锋微博(http://weibo.com)中解释说，妻子陈碧生前曾做过飞机票的代理，事发前也考虑做火车票的代理，但是申请没有通过。“我为什么借这个机会提出来，一是为了完成“太太”的心愿，二是我想把这个当做一件公益的事情去搞，帮助很多更需要帮助的人”。杨峰称。

　　杨峰说，代理动车票一事将会做成公益事业，“账务全面向社会公开，盈利部分建立一个7·23公益基金，长期帮助事故遇难者家属、伤者和伤者家属。因为7·23的痛不是一天的，所以它的安抚也不应该是一次的，应该有一个群体去长期做帮扶。”

　　小伊伊

　　小伊伊，本名叫项炜伊，今年2岁半，温州人。是“7·23”甬温线特别重大铁路交通事故最后一个获救的“奇迹女孩”。

　　7月23日，项炜伊一家三口从杭州探亲回家，坐上了杭州至福州南D3115次动车组返回。当晚8点34分左右，北京南至福州的D301次撞上D3115次，他们所在的16号车厢坠下高架桥，其父母在事故中双双遇难。

　　在被困20小时后，7月24日下午5时15分左右，项炜伊从车门的空隙中获救。当晚，铁道部前发言人王勇平在新闻发布会上回答“为何救援宣告结束后仍发现一名生还儿童”时表示，“这只能说是生命的奇迹”。

　　20个小时，被挤压在温度高达50摄氏度左右的车厢内，小伊伊坚强活了下来，无疑是悲剧中的一个奇迹。

　　2011年7月24日下午5点，政府已经宣布没有生命迹象了，然而，在被撞断的车厢里，救援人员在一堆废墟中，突然发现有一只小手在动。救援人员马上开始清理小手周边的杂物。终于，伊伊被挖了出来了，是一个小女孩。

　　据温州市特警支队长邵曳戎介绍，下午接到要用吊机把车厢吊起来放到桥下来清理。邵曳戎不同意，坚持在铁轨上也就是原地清理。在生命探测仪显示“没有生命迹象”的前提下，这个坚持等来了奇迹。

　　一辆救护车在50多米开外的地方，车后门已经打开，小伊伊上车的通道也已经清理，小伊伊一来就可以用最快的速度赶往医院。数百人站在通道两旁，目送这位坚强的女孩离开。就在孩子被推上救护车的一刹那，现场所有人都为这生命的奇迹感到惊讶。

　　下午5点45分左右，女孩被救护人员送到了解放军118医院。女孩在医护人员的包围下直接被推进了急诊室。下午6点40分左右，女孩从急诊室被推出，送进了手术室。经过治疗，20分钟后，女孩又被送到了病房。

　　两岁半的小女孩项炜伊的左腿因长期挤压，被诊断为“挤压综合征”，一度有截肢的风险。7月28日，在接受第二次手术后，小伊伊的左腿终于保住，不用截肢。

　　8月22日小伊伊从温州转入上海治疗，其间，上海交通大学医学院附属新华医院医务人员为小伊伊9次清创，组织国际、国内和院内多学科联合会诊22次。

　　9月18日，小伊伊左下肢顺利拆线，伤口全部愈合，开始转入康复治疗。小伊伊站立行走，迈开了她人生新的一步。（21世纪网 董兰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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