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该凋零的花儿：祭奠19位校车儿童

　　21世纪网 2011年11月16，初冬一个普通的早上。

　　9点40分左右，甘肃省庆阳市正宁县榆林子镇沟砖厂门口，那辆红色的大翻斗运煤货车可能未曾预料到会与迎面而来的黄色面包车发生这么惨烈的相撞。

　　随着“嘣”的一声，正宁县榆林子小博士幼儿园19个懵懂的幼儿便无声的与这个世界告别。

　　在并不寒冷的冬季，19多花未曾开放却已凋零。

　　11月17日12时，于彦雄守在病床前，他怎么也没想到，本该把女儿安全送到学校的校车。却把年仅5岁的小女儿送到了咸阳铁20局中心医院。

　　也就是这趟校车，将同一车人送到了不同的终点。

　　生者

　　这些孩子都是不幸的，但幸运的是部分还是死里逃生了，在这里辆核载9人，实载64人的校车上。

　　咸阳铁20局中心医院，当于彦雄将雾化器正要伸到小丹丹嘴边时，孩子突然睁开了眼镜，看见于彦雄，声嘶竭力地哭了出来。

　　于彦雄搂过小丹丹，此刻这个身强力壮的男子，一脸疲倦，噙着泪水喃喃自语：“丹丹不哭，爸爸回来了，爸爸在身边呢……”

　　于丹是在16日下午3：30，5岁的小丹丹被县医院急救车送到了咸阳铁20局中心医院。小丹丹的舅舅焦彦荣描述着当时的情形，“简直被折腾惨了。送来医院的路上一直昏迷不醒，呕吐不断。”

　　晚8:00左右，小丹丹才睁开眼睛，却依然没有清醒。而后开始疯狂哭闹，嘶声尖叫。焦彦荣：“大人也不晓得咋个办，只能由到她哭啊、闹啊，累了就不哭了。”

　　哭也罢，累也罢，毕竟 “活下来了”！

　　活下来的还有与小丹丹紧邻的魏鹏博，他小手轻轻拉着妈妈的毛衣，正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知是否又梦见那场车祸，眼睛时而紧闭，时而微颤。“娃才4岁，这么小就遭这样的罪，怎么受得了。”妈妈心疼轻抚印在左眼的瘀伤。

　　6岁的肖剑连夜做了脾脏切除手术，4岁的于佳音完成了脾脏修补手术。还有一位手上的孩子病情较轻，已转入肝胆科。

　　6岁的小女孩路嘉怡，由于胸腹部闭合性损伤，全身多处软组织损伤也被送往咸阳铁20局中心医院救治。至此，共有6名小孩在这里接受救治。

　　逝者

　　与饱受病痛折磨相比更不幸的是，19个昔日的玩伴已经坐着校车到另一个世界报到了。小胖子杨梦飞没了，乖巧的高佩佩不再跳舞了，小卷毛高玉杰不再调皮捣蛋了，不用教小糊涂蛋高佳程扣纽扣了，野小孩高富康再也不能保护妹妹了……

　　出事前，最后一个见到校车的家长是贺虎全老人，出事后第一个赶到现场的家长也是他。

　　16号早上，贺虎全骑着新买的自行车去县城办事，沿着G211省道没走多远，耳边哗的一声，平时接送孙女贺淑童的黄色面包车从他左边驶过。

　　“当我骑到砖厂前才发现出事了，现场警报声、娃娃大人的喊声乱成一团，我撂下车子跑过去找孙女，但没找到。”

　　惨剧并不止一幕，现场的张红早已涕不成声，作为遇难小博士幼儿园老师王春娟的丈夫，小博士幼儿园的一名校车司机。张红就在这个“黑色死亡日”失去了两位至亲，妻子，和两岁半的小女儿。

　　“那简直太惨了，根本不能看，我得知消息后，开了一辆车去救人，看见孩子直接躺在柏油路面上。第一趟医院拉了11个人，最后只有两个活下来了。”

　　罪人？

　　“老公出事到现在，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上。”徐巧早已泣不成声。“想带着两个孩子送送他，殡仪馆的人说，这两天不断有家长领孩子，未免出事端，让我还是改天再去。”

　　这位哭泣的妇人，正是此次车祸的责任人之一——校车司机杨海军的夫人。她也是小博士幼儿园工作，负责给孩子们做饭。这几天，因受不住打击，徐巧一直卧病在床。

　　“我俩每天6点多起床，叫醒两个娃，折腾一下就和老杨去幼儿园。他去接小朋友，我在食堂做饭……一般9点20就回来了，那天等了很久都没见他和孩子们回来。”回忆与老公细腻点滴，眼睛里闪烁着幸福，却夹杂着凄凉，隐约表现出恐慌。

　　杨海军有个80岁的老父，和一双儿女，女儿18岁，儿子刚13。他的姐夫徐正荣说：“海军的压力很大，一家人的开销都靠他支撑着，娃娃都在上学。他每个月除了固定的开校车900元收入，下班了卖卖烤烟，有时候用开春新买的比亚迪汽车拉拉私活。”

　　由于舆论普遍认为杨海军是肇事者，政府也并未与杨的家人谈妥善后事宜，只给了杨家1万元，让他们先把人埋了。否则不但争取不到赔偿，最后责任划定，家属可能还要赔钱。目前，杨家老小正愁眉苦脸，不知所措。

　　“我们希望责任分清楚，杨家军有几成责任就几成，不能把责任全推给他。他也只是个打工的，现在人都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杨家亲戚为此愤愤不平。

　　正如徐巧的哥哥徐生荣说：“超载的问题至少有三年了，你去问问，很多家长都向幼儿园反应过这事，李军刚就是没管过。再说了，老板坚持这样做，打工的能怎样！海军以前就因超载被罚过两次。当时海军打电话给李军刚，李军刚原话‘罚多少直接给钱，回去报销’。可之后超载还是超载，李军刚和交警还是没有改变的。”

　　责任人

　　徐生荣口中的李军刚，正是本次事故校车院方责任人小博士幼儿园董事长李军刚，以涉嫌交通肇事罪被正宁县人民检察院批准逮捕。理由是私自改装车辆，指使他人严重超载行驶，造成重大交通事故。

　　一位知情人称，李军刚原本是做小生意的，借了高利贷，04年2月开了小博士幼儿园，总投资50余万元。榆林子镇幼儿园不多，其它的都逐渐被淘汰，只剩下唯一的小博士幼儿园。因此，要把小孩都集中在这里，大部分需要校车往返接送。

　　“新车太贵买不起，手续办齐了差不多要十来万，最便宜的也得7、8万。只能买二手车，差不错1万、2万块钱的样子吧”李军刚弟弟李军平说。

　　自合并后，乐乐幼儿园负责人把校车卖给了小博士幼儿园。因为一辆车即将报废，李军刚筹了8万元在今年1月份买了一辆，随后借了5万又买了一辆校车。自事发前，共有4辆校车接送小孩。

　　李军平抱怨道，即使是一辆车拉20名学生，一个车一早上要跑好几趟，接车最远的20多公里，一学期向学生收取200多块接送费，近一点的收80多块，加邮费都保不住。不仅是购校车贷了一大笔款，日常的各种开支也让幼儿园“捉襟见肘”。

　　正宁县教育局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官员对此次事故的总结是“必然中的偶然事件”。他说，国家自规定幼儿园可以民营后，开始重视义务教育，加上高中学生关系到当地的升学问题，政府也是相当的投入。因此，对学前教育这块的投入和关注度也就自然降低。

　　来者

　　事故发生后，中共庆阳市委19日发布消息，该市市委、市政府决定停止2012年公车更新计划，将预算资金全部用于购置标准化校车。另外，遇难儿童的赔偿标准也已公布，每一名遇难儿童的赔偿金和抚慰救助金一共43.6万元。其中人身财产保险23.6万元，一次性优抚救助金20万元，在安葬遗体后立即支付。

　　当各方还在商讨未来如何改善校车时，12月12日，又发生了两起校车事故。12日早晨，广东佛山市一辆载有59名学生的校车被一辆重型自卸车拦腰撞上，造成车上37名学生不同程度受伤。同一天，江苏省徐州市丰县发生校车侧翻事故，造成12人死亡，11人受伤。另外，13日上午，河南驻马店市，一辆满载学生的大巴车与一辆载重货车发生碰撞，致使大巴车上两名学生当场死亡，多人受伤。

　　截至12月23日，今年共发生10起校车事故，共造成50位人员死亡，至少122人不同程度受伤。（21世纪网 何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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