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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球商业经典》:行复见城市郡邑千万家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3-07 09:07 来源: 《全球商业经典》杂志

  文/李华芳

  未来城市化的发展趋势是继续入城,因为对于年轻的毕业生而言,城市意味着更多的选择,以及新的可能。

  01继续入城市

  城市发展当然会带动就业,但劳动力就业和变成城里人在中国是两回事。

  中国的城镇化率在2011年突破了51%,根据国家统计局2012年1月17日的数据,2011年末中国城镇人口达6.9亿,这一数字至少从表面上显示中国的城镇人口首次超过了农村人口,中国的城镇化达到了一个新的阶段。

  中国达到这个城镇化率,改革开放居功至伟。从1949年到1978年,中国的城镇化率仅为19%,而改革开放至今,城镇化率就突破了51%。考虑到其间伴随的人口增长和城镇数目的增加,这一城镇化率增长的背后的确体现了市场经济的好处,因为“城市的兴起”归根到底是一种市场现象。

  不过,也有不同意见认为中国的城市化,尤其是大城市的发展,主要靠政府干预。从古典经济增长模型来看,土地已经在那里了,的确会受到政策和城市规划的重大影响;加之资本方面,有政府的大规模投资以及各地招商引资带来的投资,包括以土地换投资等。

  由于政府投资拉动经济增长是典型模式,所以这也被认为是中国大城市发展的典型,中国城市的硬件建设更体现了这一点,交通设施和摩天大楼甚至举世瞩目。

  我们不能否认大城市的发展,例如重庆升格为直辖市、开发浦东等,政府干预了城市化的进程,但拉长时段和放宽范围来看,单靠政府行为难以达成城市化的目标,因为城市化进程中还有一个重要的因素,那就是“人”。即使有了土地和资本,但想吸引人来,这就不是政府所长了;相反,中国地方政府在引进、吸纳人口上的态度向来不友善,相对于庞大的劳动力需求而言,政府在这方面不仅作为很少,反而借由户籍制度设置了不少劳动力流动的障碍。

  城市发展当然会带动就业,但劳动力就业和变成城里人在中国是两回事。事实上,由于户籍制度的限制,中国的劳动力市场并不是一个统一的市场,劳动力流动也是有限制的。但仔细观察中国劳动力的流动,却能发现有意思的结果。国内对现有农民工数量有各种不同的估计,但超过1亿已是一个略显保守的估计。也就是说,尽管政府在户籍制度上横加限制,但劳动力依旧在朝城市流动,很多人想要进城。

  这一事实表明,其实并不是政府干预而是市场扩展带动了人口的流动,政府几乎是干了相反的事情。当然各地政府也出台了不少人才引进的政策和措施,但这些政策和措施针对的是高端人才,与规模巨大的农民工、普通年轻人并没有多大的关系。

  受限制但依旧入城去,这表明城市为劳动力提供了更高的边际收益,这成为劳动力流动的风向标。受限条件下的劳动力流动,更表明了即使在政府干预下,市场依旧可以扩展,只是这个进程可能会慢一点。这也是中国城镇化率虽然增长快,但也才达到美国1920年代的水平的原因所在。因为对于城市而言,不管是中国古代的城,还是西方现在的城市,人口数量是城市大小的重要指标,而怎样在有限的地域中容纳更多的人口,则是城市发展的核心问题,政府干预显然无法带来解决这个问题的答案,一定要依靠市场或有出路可循。

  02返乡知艰辛

  大部分这类毕业生在故乡寻找不到被需要的感觉,加之失意于一二线城市的就业竞争,使得他们高不成低不就,变成了夹心层。

  中国的户籍限制带来了一些诡异的问题,例如农村户籍的学生如果考入大学,依据之前的农转非政策,他们的户籍会转为非农户籍,这意味着大学生其实从户籍上变成了城里人。

  得益于1998年以来的大学扩招政策,使得原本应该进入就业市场的一代人进入了大学,这也推迟了他们的就业时间,但他们的就业问题始终存在。当他们毕业时,经济并没有像预想的那样迅速发展,因此难以给他们提供足够的就业岗位。简而言之,城里的工作不好找。这既有扩招规模大于就业增长规模的问题,即所谓数量型偏差;也有毕业生所学技能与招工单位要求不匹配的问题,即所谓结构型偏差。这两种偏差造成大学生毕业后找不到工作的现象日益严重,而且大学生毕业后如果找不到工作,城市户籍对他们并没有多大的帮助。

  这些大学生一方面在城里找不到工作,另一方面我们却经常听到企业招不到合适的人,这种用工不匹配的结构型偏差到底是如何造成的?较为普遍的解释是,大学扩招降低了教育质量,因此大学生学了一堆无用的东西,却没有学到劳动力市场所需要的知识和技能。但这可能是一种误解,因为大学教会学生最关键的是独立学习的能力,而不是具体的技能。实际上,不少大学毕业生初次就业往往与其所学专业不全然相关,甚至八竿子打不着,但由于接受过高等教育,他们通常比没有经过大学教育的人能更好地适应工作,这就是大学教育带来的好处。在当下的中国劳动力市场,英语和网络使用的技能越发重要,大学生在这两个方面的优势尤其明显。

  当然,因为大学扩招导致的数量型偏差,必然会导致部分大学生在同一水平的工作竞争中落败,比如说他们的学校不是名牌大学,比如说他们所学的知识和技能略逊于同类竞争者,于是在竞争激烈的大城市劳动力市场上不占优势,从而不得不返回三四线城市或县乡镇寻找就业机会。

  但他们在返乡时却犯了难。事实上,这一类大学生在返乡时遇到的问题和在一二线城市差不多,也是数量型偏差和结构型偏差并存。这些大学生试图寻找的工作,三四线城市和县乡不一定能提供,因为这里属于完全不同的市场,他们返乡希望寻找的工作机会,往往已经有其他的乡镇劳动力供给,并且这个市场上其实并不缺乏劳动力,这才会有剩余劳动力往一二线城市转移。于是在三四五线城市,除了少数毕业生能找到适合的工作外,大部分这类毕业生在故乡寻找不到被需要的感觉,加之失意于一二线城市的就业竞争,使得他们高不成低不就,变成了夹心层。

  前文提到的户籍制度再次成为问题,它使得年轻劳动力向城市流动有限制,他们的返乡之旅也因此变得艰辛。依照中国的户籍制度,非农户籍迁出之后,要返回农村变成农村户籍同样困难。比如在浙江就出现了大学生想将户口迁回农村而不得的情况。得益于城市化的扩展,浙江的几个地方,例如宁波和金华地区,农村土地升值,农村户籍的价值随之水涨船高,所以在城里找不到合适工作的大学毕业生希望将户籍迁回原籍,以参与土地升值收益的分配,却被原户籍地拒绝,这甚至造成了很大的冲突。2011年12月,浙江省余姚市和永康市分别有上百名大学毕业生到市政府请愿,要求将户籍迁回原籍,却被市政府定性为寻衅滋事,有6名学生被抓。可以预见,如果中国的户籍制度不放开,随着户籍附着的利益冲突就不会消失。

  03 制度难容处

  由于在故乡没有可以支撑的人际关系网,他们的返乡之旅将会备加艰辛,很难从非正式制度中获益。

  这些年轻人在返乡、乃至回到广义的三线以下城镇的过程中,还有另一个重要的问题——当地还有地方性非正式制度的限制。简单来说,就是当地的人际关系网络构成了看不见但切实存在的“非正式制度”。这种制度结构自古就有,源远流长且长期以来都非常稳定,封建时代的“王权不下乡”使得地方维持了相当程度的自治。历史上的中央集权有三种方式深入民间:1.官仓:用于赈灾防止民变;2.保甲:十户一保,反馈消息,也是最早的监控体系,只是保甲制度的实际效果比较差,而士绅和大家族领导人更能有效地解决内部纠纷,所以除非杀人命案这种社会影响较大的事会交由官府处置,一般都是地方自己处理;3.训谕:政治宣传,但这一制度基本失效,由于基层宣传走样,基本上没人当回事。这样,民间宗教和宗族就对地方自治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也是非正式制度拥有长久生命力的根本缘由。

  尽管历经建国和市场经济的冲击,还有人口流动性增大,这种非正式制度的强度有了削弱,但这一制度依旧在乡村、三线以下的城市和乡镇等人口流动相对较小的地方起着作用。前段时间,有一部引起争议的博士论文《中县干部》就细描了中县干部与中县大家族之间的结构关系,表明非正式的人际关系网已经渗入了当地正式的干部制度,使得干部制度家族化了。在中国,这并非个别现象,由于人员流动性较小,此类地区只要好一点的工作机会可能已经被关系户占据,将夹心层年轻人挤出。

  这个容易理解,因为夹心层大学生通常是家族在当地无权无势的,他们难以利用这一非正式制度获益,因此他们的父辈倾向于将子女送出去读书以获得改变命运的机会,尤其是入城定居以提升家族在邻里中的名声。但恰是这一部分人如果无法在大城市劳动力市场的竞争中胜出,由于在故乡没有可以支撑的人际关系网,他们的返乡之旅将会备加艰辛,很难从非正式制度中获益。

  在现实施诸这一部分年轻人不公的背后,更大的问题在于制度性对劳动力流动的限制。例如尽管大学扩招了,但其实农村学生的比例却在减少,并且这一趋势非常明显。其背后是农村学子要变成大学生更加困难,不同的测算表明目前仅有不到20%的大学生来自农村,而超过80%的大学生来自城市。这意味着除了户籍制度的限制,教育也限制了农村学生向城市流动,或者说这种流动的机会越来越少 。

  对这一原因有不同的解释,但随着教育的发展,这几乎是所有国家的普遍现象。教育不公平背后的原因是教育资源本身也在随着市场在流动,大城市由于市场的扩展而不断吸纳更加优秀的教育资源,包括硬件、老师和学生等。不仅如此,医疗和养老资源也在向大城市集聚,这也是大城市的户口为什么值钱的原因,是因为其附着的城市福利值钱。

  04 行复见城市

  即使在流动受限制的情况下,仍要做出向大城市进军的选择,没有后退之路可选。

  不过,简单地指责教育、医疗和养老资源的不公平,并不能解决问题,而寻求进一步的国家干预则容易忽视“城市是市场的结果”。在我看来,不论是农民工还是农村大学生的出路是明显的,就是进一步入城—即使在流动受限制的情况下,仍要做出向大城市进军的选择,没有后退之路可选。

  哈佛大学的经济学家格莱泽(Edward Glaeser)在其最近的新书《城市的凯旋》(Triumph of the City)中就解释了城市会继续扩展的理由,反过来也成为人口继续进入城市的理由。与通常的假设不同,格莱泽的研究表明城市的人均收入更高、平均受教育年限也更多,而且城市使得人均环境成本降低,并且使人的平均寿命更长。从这些角度看,城市的规模经济效应如果得到发挥,那么所能吸纳的人口会更加多。

  文贯中教授在之前的研究中,曾对比过新浦东和老浦西模式。在租界时期,浦西的设施显然不如现在的新浦东,但有意思的是,其容纳的人口却高于现在的浦东。显然这并不简单地是因为设施的关系,而是因为制度弹性使得浦西可以吸纳更多的人口。这也带给城市发展一个新启示——能否改进制度,以吸纳更多的人口进城?

  我们已经观察到在大城市,没有户籍的农民工集聚租房的现象,他们这种降低生活成本的努力只要不涉及违法行为,就应该被容忍。此外,大城市郊区聚集的现象,例如之前北京的“浙江村”之类,都应该被继续容忍。

  与此同时,对于大学生而言,更应该选择进城,这倒不是对当地非正式制度的畏惧,而是说在城市才有广阔天地,理由是大学扩招尽管可能降低了教育的水平,但却扩大了受教育的人群,而教育具有极强的正面外部性,会带来额外的好处,如促进创新以及由创新带动的就业等。大学扩招的负面效应已经讨论过很多,但大学扩招同样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其他结果,例如毕业生的学习能力普遍增强,除了之前提到的有关英语和网络的知识技能外,还有广泛的同学关系网络,这一网络相比于传统的县乡镇人际关系网,蕴含的正面作用将会大得多。

  城市化是一个复杂的过程,不可能一蹴而就,政府干预也不会一下子造就城市,政府干预造成无人空城倒有可能。城市化的关键取决于人的城市化,也就是城市能容纳更多的人。目前,中国与城市化相关的制度变迁相比人的流动而言,非常缓慢。户籍制度的障碍恐怕在很长时间内还会存在,但显然改变这一制度,会带来巨大的好处。这些好处值得我们进一步呼吁,例如将户籍与福利脱钩,人口变成双向流动,有人进城,也要有人出城。

  不过,排除个别案例,从整体上看,未来城市化的发展趋势不是上山下乡,而是继续入城,因为对于年轻的毕业生而言,城市意味着更多的选择,以及新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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