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PP VS.“10+X”亚洲棋局正酣

　　李关云 樊诗云

　　 《华尔街日报》的消息表明，东南亚联盟（ASEAN）十国在3月30日会与中国、日本、韩国三国签署协议，将区域性应急基金《清迈协议》规模扩大一倍至2400亿美元，以降低对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等国际金融机构的依赖。

　　 这是亚洲国家向欧美主导的国际经济秩序发起的又一次挑战，亚洲国家近年来的经济腾飞，已经引发一轮关于21世纪是不是“亚洲世纪”的激烈争论。

　　 即便欧美发达国家笃信亚洲在国际政治经济秩序中不会后来居上，也不能否认亚洲已成为影响21世纪国际格局变化的战略要地——澳大利亚近年来在经济上“脱欧入亚”的痕迹越来越重，而美国总统奥巴马入主白宫后立刻倡导美国“重返亚洲”。

　　 这些外来力量为亚洲区域秩序演变带来新的变数，他们与东盟十国、东亚中日韩三强、南亚印巴双雄之间展开多重互动。

　　 各国正利用东盟“10+X”体系、亚太经济与合作组织（APEC）和泛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等平台合纵连横，在竞合中塑造21世纪的亚洲政治经济及安全秩序。

　　 “东盟非盟”造就“10+X”模式软肋

　　 45岁“高龄”的东盟是亚洲区域性合作中最活跃的倡导者，文莱、柬埔寨、印尼、老挝、马来西亚、缅甸、菲律宾、新加坡、泰国和越南这10个成员国已经习惯于集体行动，以东盟的名义与中日韩等亚洲大国开展合作，以东盟“10+X”的模式拓展区域合作。

　　 2010年1月1日，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正式建成，纳入19亿人口、6万亿美元国民生产总值、4.5万亿美元贸易额。这是东盟“10+1”合作模式迄今为止取得的最大成果，东盟也试图以这种形式分别同许多国家签订自由贸易协定（FTA）。

　　 在2011年11月举行的第六届东亚峰会上，中国国务院总理温家宝提出东盟与中日韩三国自贸区谈判在2012 年启动，把自贸区范围从“10+1”扩大到“10+3”。而据媒体报道，东盟还有进一步吸收印度、澳大利亚和新西兰的远景规划，试图建立一个“10+6”的广泛自由贸易区。根据IMF数据，这16国的总体经济规模为17.2万亿美元，占世界经济总量的27%。

　　 TPP VS. “10+X” 亚洲棋局正酣

　　 在东亚峰会的平台上，东盟早就实现了“10+3”到“10+6”的扩容，2011年吸收俄罗斯和美国之后，进一步扩展到“10+8”。

　　 通过不断扩展“10+X”合作机制，东盟一直试图保持自己在亚洲区域经济合作中的核心地位，但一些学者认为东盟合作模式中存在重大缺陷。

　　 复旦大学国关学院潘忠岐教授在上海论坛2012圆桌会议上指出了东盟的“先天不足”，他认为东盟的发展模式与欧盟截然不同，欧盟为成员国制定了一套统一的政治经济标准作为行为准则，而东盟却倡导在平等互不干涉的基础上通过协商进行跨国合作，推动区域一体化进程。

　　 刘阿明认为，约束力不足这个软肋，也贯穿在此后东盟推动的区域合作行动之中，给“10+1”向“10+X”扩展带来了难题，即使在经济合作上取得一些成果，“10+X”也难以有效扩充为一个有着规范性管理、囊括较多成员的政治安全秩序。

　　 中日韩三国角力

　　 中日韩三国是东亚经济领头羊，目前东盟“10+X”模式的重点也在于实现“10+3”合作，建立东盟与中日韩自贸区。

　　 但中日韩对于自己在“10+3”体系中的定位存在分歧。复旦大学美研中心副主任吴心伯教授指出，中国已成长为东亚经济中心，所以中国也将成为东亚秩序构建的中心。

　　 作为区域内经济第一大国，中国在2010年率先建立东盟与中国自贸区，但日韩对于以这个“10+1”自贸区为框架拓展“10+3”合作还存有保留意见，不一定愿意接受中国与东盟已经定下的一些游戏规则。而历史原因也导致三国在战略安全方面存在分歧，增加了“10+3”合作的推进难度。

　　 复旦大学国际问题研究院祁怀高副教授就认为，韩国一方面希望成为中日两大经济竞争对手之间的“调停者”左右逢源，另一方面又是一个热爱多边机制和多边外交的中等强国。他指出，韩国在历届APEC会议上都试图担当亚太发达国家与发展中国家沟通桥梁，二十国集团（G20）峰会2010年在首尔举行之后，他在与韩国学者和官员交流时，对方开口闭口都是G20。今年3月，韩国又主办了全球核安全峰会。

　　 祁怀高观察到，通过加入东盟“10+X”等区域性合作机制，韩国实际上希望通过议程设置和机制构建来发挥更大影响力，借此约束中国和日本的行为。

　　 上海社科院国际关系研究所刘鸣研究员提到一个细节，2010年5月第三次中日韩领导人会议在韩国济州岛举行，在韩国力推之下，三国决定从2011年起在首尔设立峰会秘书处。刘鸣说韩国希望借此显示他作为协调者的独特地位，他透露说中国外交部对这个项目勉强跟进，而日本对此非常反感，韩国后来还拒绝日本驻韩大使兼任该秘书处副秘书长，希望日本派出专人负责。

　　 日本在上世纪末陷入“失去的十年”以后经济一蹶不振，去年又遭受大地震与核泄漏的严重打击，但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贺平博士却警告说，中国不能因此忽视日本。他对近两三年日本外交学术期刊文章进行统计后发现，“军事大国、大国意识、霸权主义、扩张主义、海洋帝国主义”已经成为日本外交理论界研究中国的热点关键词。

　　 复旦大学日本研究中心胡令远教授也特别指出，日本近年来更加注重价值观外交，前首相麻生太郎提出的“自由与繁荣之弧”的影响就很大。麻生的这个理论倡导拥有与日本“相同价值观”的国家合作发展，从东南亚经由中亚到中东欧，连成一条弧线包围欧亚大陆。这个理论被广泛解读为“围堵中国”的政策。

　　 美国重返亚洲 TPP VS. “10+X”

　　 美国总统奥巴马在4年前入主白宫之后，很快提出“重返亚洲”策略，全面增强对亚洲的经济外交接触。

　　 美国此前曾试图通过APEC会议加强对亚洲的影响力，APEC在1989年问世之初仅为一个部长级会议，影响力非常有限。克林顿总统在1993年促成APEC首次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在美国西雅图召开，并规定此后每年召开一次。但APEC与东盟存在同样的软肋，仅仅是一个交流与沟通平台，对成员国约束力相当有限。

　　 2008年金融危机爆发后，奥巴马提出出口倍增计划，渴望在5年内将美国出口翻倍，而高速增长的亚洲市场是美国促进出口的首选目标。在这种情况下，一年一度的APEC会议已经难以满足美国的需求，美国更需要一个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条约来拓展外贸，于是就将此前进展缓慢的TPP谈判放入快车道。

　　 TPP谈判在2011年取得快速进展，美国、秘鲁、智利、澳大利亚、新西兰、越南、新加坡、马来西亚、文莱等9个TPP谈判国目前已经举行了10轮正式磋商，而且谈判的速度还在加快。仅在今年4月，他们就密集地安排了8次针对具体领域的工作会议。而在2011年末，日本、加拿大和墨西哥纷纷表示有意加入TPP。

　　 有学者指出，美国倡导的TPP，已经对亚洲国家此前倡导的“10+X”合作模式造成干扰。

　　 TPP目前的9个谈判国中，越南、新加坡、马来西亚、文莱四国也是东盟成员，这样TPP与东盟“10+X”体系已经构成重叠。而日本最近宣布有意加入TPP，为东盟与中日韩自贸区谈判蒙上阴影。

　　 贺平认为日本参与TPP既是为了巩固日美同盟，也是为了在区域贸易领域取得先发优势——如果TPP最终成为亚太国家广为接受的自由贸易体系的话，尚未加入TPP的中国可能会面临很多制度制约。

　　 在亚洲经济一体化方面，基于中国与东盟自贸区的“10+X”模式，已经受到美国主导的TPP协定的挑战。目前没有人能预测未来的亚洲经济一体化主要将基于哪一种合作模式演进，不过值得注意的是，美国正在不断加速进行一些具体的TPP技术性谈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