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欧中关系的思考：向着互惠接触而努力

　　约翰·福克斯(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高级政策研究员，曾任英国驻华大使馆环境和能源部门负责人);弗朗索瓦·古德曼(欧洲对外关系委员会高级政策研究员，巴黎政治大学教授)

　　 改进欧盟对华政策的第一步就是，各个成员国须要认识到，即便是最强的成员国在和中国的双边接触中也没有实现其目标。欧盟也应该以从利益出发的方式，应对中国从利益出发的方式。我们建议将此战略称为“互惠接触”。该战略有两个原则和两条标准。这两个原则是：欧洲对华援助应集中在削减过的政策领域，欧盟应使用激励措施和影响力来确保中国的投桃报李。这两条标准是：选择与欧盟相关的政策领域，基于对欧洲的集体努力将会改变中国政策的务实期待。

　　 为了使互惠接触生效，各个集团的成员国都应准备调整对华战略。意识形态的自由贸易主张者须认识到，拒绝把市场准入作为政治工具使用，将使得欧盟难以影响中国，而且难以应对中国利用欧洲实现利益最大化的贸易政策。乐善好施的重商主义者应意识到，如果只重视经济上与日美展开竞争，而拒绝在政治上勇敢面对中国，欧洲将变得无足轻重。完全的实业家须看到，协调一致的欧洲势在必行。欧洲的追随者应懂得，只跟从欧洲政策而不参加讨论远远不够，不重视对华关系就会弱化欧洲整体的对华政策。

　　 互惠接触并不是会导致僵局的一报还一报，也不是旨在遏制中国的进攻性战略。如果那样做的话，欧盟将得不偿失。许多全球任务，比如应对气候变化、稳定全球经济或制止核扩散，欧盟都要和中国携手。承认中国是全球利益攸关方，接受其正在改变全球五分之一人口命运的历史性崛起，这对于任何务实的欧洲外交政策来说都是极为重要的。欧盟对华关系应该有和中国一样稳固的、前后一致且基于利益的战略。

　　 互惠接触将使欧盟无论是在经济问题上，还是在关系欧盟核心利益的全球政治和安全问题都获得更大影响力。当面对非法倾销和鼓励中国市场的更大开放时，乐善好施的重商主义者和完全的实业家会发现，它们处在比以前更为有利的地位。同样，由意识形态上的自由贸易者所推动的使中国更加关注自身人权问题的事业，将会比以前更容易获得成功。更好地进入市场和公共采购、服务及金融领域，更好地保护专利和知识产权，这些都是欧盟成员国一直以来谋求的。互惠接触将会增大欧盟整体对中国的影响，进而使得这些愿望更可能成为现实。然而，光有这些激励和压力还不够，欧盟还需要学习中国培养专家的政策，加快脚步培养通晓中国及其语言、政治和经济的人才。欧盟应要求中国促进欧盟官员与其政府机构的交流，并且暗示如果不这样做，欧盟将减少与中国驻欧官员的交流沟通。

　　 重新平衡经济关系

　　 全球经济危机使得欧盟更为紧迫地纠正对华贸易关系的不平衡，这不仅是为了消除欧盟自身四分五裂的政治影响，也为了消除可能对世界经济产生的不良后果。多年来的头一次，中国面临的经济环境是，其国内相当数量的民众生活每况愈下，而欧盟领导人则是意识到全球经济失衡的极大影响。中国须减少和抵消其对欧的巨大贸易顺差，这可以通过制定长期对欧主要领域的投资来实现，还可以通过向欧洲公司开放其重要领域来实现。欧洲的公共建设将得益于中国的资金并给以安全的回报；从更为一般意义上看，欧洲对中国银行和基金长期投资的开明政策将有利于双方。但是中国投资更为方便进入欧洲的对价必须是中国的同等让步，否则的话，现有的不平衡只会继续向新的领域扩展。

　　 欧盟应当提议一项特别交易：中国向欧洲的投资者开放资本市场、服务领域、公共采购和基础建设工程，并提供更多的知识产权保护措施作为回报，欧盟将为中国资本在欧洲市场的投资提供新的机会。为了使这个交易持续下去，欧盟和中国都须要对它们有关公司所有制、投资、知识产权和技术转让等方面的法律规范进行修正。我们建议欧盟：

　　 ·赋予中国市场经济地位。作为回报，中国应取消贸易和投资的非关税具体壁垒，比如制造业中的“当地同意”要求，明确对保护知识产权的执法加以改进，为欧洲公司和经理人提供更好的法律保护。

　　 ·承诺促进中国在如运输基础设施、能源分配和电信等部门的投资。作为回报，中国也须取消对国外公司在这些领域的限制，开放金融和服务部门。

　　 ·寻求公共采购的相互开放，并保证在协定达成后这些开放能够落到实处。

　　 技术转让是因怀疑和不完备立法而迟滞了双方互利的又一领域。中国想方设法迫使欧洲公司转让其专有技术，这些方法包括盗窃其技术和在中国市场对其歧视等，而欧洲正在努力给以应对。

　　 欧盟应当提升保护其公司免受中国上述压力的能力，增强其在研发领域的竞争力，加强对专有技术流入中国的控制。我们建议欧盟：

　　 ·确立一种灵活的产业政策，扩大对诸如伽利略（欧洲全球定位系统）和爱马仕（欧洲空间飞行器）研发项目的支持，使其发展成为更大的技术战略。作为该政策的一部分，欧盟应保证其协助开发的关键技术和专利的安全，同时促进中国对欧盟领先公司的投资（防务部门除外）。作为回报，中国应开放其现在限制外国公司进入的所谓“战略”部门。

　　 ·建立知识产权和专利的保护基金，由欧盟在北京的代表团或商务机构负责。任何欧盟在华中小企业都可以申请这项基金，用来支持其在中国的知识产权注册和保护行为。

　　 用中国的钱

　　 和中国一样，但不同于美国，欧盟也节约资本和输出资本。即使是全球危机，欧盟作为整体也不需要中国像购买美国债那样做。然而，欧盟确实需要钱来进行大规模的公共建设，整合欧盟新成员的经济，以及刺激需求。创建一个流动的欧洲公共债券市场，与单纯的国家金融手段相比，更能够为许多重大的欧盟工程提供资金支持。中国主权基金和金融机构是为了分散风险而设立的，欧盟应该鼓励其参与到这个债券市场来，随后还应允许中国公司竞标前述的工程。我们应要求中国公司回报什么呢？答案很简单：就是欧盟公司更加容易地进入中国巨大的公共建设市场。

　　 气候和能源

　　 中国抓住全球危机这个机会，和巴西、伊朗、俄罗斯及沙特阿拉伯进行长期能源合同的谈判。这样做的理由之一在于，中国担心其庞大的外汇储备会因将来的通胀受损，尤其是美国的通胀，所以最好乘现在使用。另一个理由是，中国领导人一直对能源短缺忧心忡忡。但是把推动长期合同作为一项能源政策是不可行的：原油价格的波动意味着合同往往会重新谈判。

　　 欧盟的两个目标是：帮助中国确信其未来能源供应的安全，同时鼓励其致力于应对气候变化的挑战。经济危机严重影响了中国低碳经济的发展前景：最近的一揽子经济刺激主要集中在高碳行业，而高投入的低碳行业无人问津。2012后协定的谈判正进入最后阶段，欧盟应联合美国和中国达成协议。总之，欧盟创造条件，和中国建立更强的能源合作和相互依赖关系。

　　 一个更加合理的欧盟

　　 欧中关系的复杂性、其中巨大的利益和成员国间的分歧，这些意味着锻造一个更为团结的欧盟对华战略并非易事。正如一位欧洲外交人员所说：“关于欧盟协调的理论上的好处有一个问题，就是在大多数问题上27个国家达成一致比直接和中国达成一致更困难。所以，多数成员国单干：你的投资有一些回报总比没有的好。”

　　 最有效的方法是欧洲理事会确认对华政策的大体方向，以此确立团结一致的好处最为显而易见的优先领域。但这还不够。在重要问题上，欧盟成员国必须把它们的力量整合为一个，从而实现目的。为了使程序合理化和改进它们的对华政策框架，成员国应同意：

　　 ·“欧洲化”与中国的国家合作项目和重要对话。在一个欧洲平台上，每一个重要的战略对华都会富有成果。

　　 ·设立一个常任的“开放三巨头”（open troika）体系，并以此和中国在优先议题上接触对话。其目的在于确保没有一个成员国被拒之门外，同时重要的成员利益在欧中对话中得到体现。三巨头应包括主席、候任主席和委员会，以及那些明确乐意且能够在特定问题上做出贡献的成员国。

　　 ·将开放三巨头模式延伸至欧中峰会。如果《里斯本条约》获得批准，一个常设的主席和外部服务机构取代了三巨头，那么开放三巨头原则将变成一个开放机构或系列欧盟工作组，处理有关涉及中国的优先问题。

　　 （本文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