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盟峰会：德国独自苦涩

　　本报记者 王晓薇 北京报道

　　“拉丁集团”围攻默克尔

　　 又是一次漫长的等待。

　　 5月23日，布鲁塞尔欧盟总部，夜里12点33分，第18次欧盟峰会结束。在吃完了一顿长达6小时的“晚餐”后，身穿浅蓝色西服的德国总理默克尔匆匆走进了记者发布会大厅，当她从大厅右侧大门进来的时候，默克尔的脸上流露着奇怪的表情，她撅着嘴，两个腮帮鼓鼓的，似乎表达着一种不满。

　　 “我们对欧元区债券有不同看法。考虑欧元债券需要更多经济和财政协调政策。”刚刚站定在发布台上，默克尔便开门见山表达了对此次峰会主题——发行欧元债券的反对。在接下来的讲话中，除了表示希望希腊留在欧元区，默克尔并没有提出任何挽留措施。三分钟后，默克尔就结束了她一个人的记者会。离去时，背影有些孤单。

　　 与默克尔的孤单相对应的是，在她举行发布会前，她曾经的记者会的好搭档——法国总统——刚刚与西班牙首相拉霍伊举行了联合发布会。在奥朗德取代了萨科齐之后，默克尔正在陷入一个人战斗的尴尬局面。

　　“拉丁集团”

　　 5月23日，欧盟领导人峰会前，德法领导人并没有按照惯例举行双边会晤。在奥朗德当选法国总统后参加的第一次欧盟峰会上，德法以这种低调的形式宣告了曾经由“默科齐”组合创建的德法联盟解体。

　　 在救助欧元区问题上，法国不再打算跟随德国的脚步。奥朗德正在试图打造一个由欧盟成员国新任领导人组建的新联盟。这个联盟最大的共同点或是最大教训就是，他们的前任都是因为支持德国的紧缩计划而倒台。

　　 法国、西班牙、意大利就这样走到了一起。由于这三个国家的语言在起源上都属于拉丁语系，他们的此次联盟也被命名为了“拉丁集团”。刺激欧元区增长，发行共同债券，向银行体系注入流动性成为了他们在峰会上的“共同语言”。而正是这些来自“拉丁集团”的“共同语言”将操着属于日耳曼语系的德语的默克尔包围起来。

　　 在当天作为讨论主战场的“晚餐会”上，当默克尔表示“刺激和紧缩是一枚硬币的两面”时，“拉丁集团”成员之一的意大利总理蒙蒂却认为，这只是先后和主次的区别。“要先存活下去，才能有欧元区的紧缩。”蒙蒂说。当默克尔将联合债券当做是欧债危机的“终点”时，奥朗德却告诉她这只是处理欧债危机的“起点”。当默克尔将向银行注入流动性上升至道德层面时，西班牙首相拉霍伊却告诉她这是让欧元银行得以加固，保护投资者的必要一步。

　　 据英国《每日电讯报》透露，在晚餐会上，默克尔几乎没有怎么吃过东西。

　　 在主战场之外，作为欧债导火索，处于“无政府”状态的希腊也将游说的重点从柏林转移至了巴黎。就在23日的欧盟峰会前两天，希腊三大政党的领导人都已经结束了自己的法国之行。“德国总理在处理欧债危机上提出的是一个不可接受的建议。”希腊保守派领导人萨马拉斯说。

　　 在默克尔用德语多次对联合发债喊不的时候，“拉丁集团”开始尝试用他们自己的语言替换这一称呼，但实质不变。

　　 按照“拉丁集团”主要领导者——奥朗德的计划，他们可以用三种名词代替默克尔最反感的“联合发债”一词：“项目债券”、“欧元结构基金”、“欧洲投资银行资本金”。

　　 所谓“项目债券”，是指让欧盟从预算中拿出2.3亿欧元，用于指定基建项目建设的计划。通过对“项目资金”评级发债，这一基金规模有可能达到46亿欧元。“欧元结构基金”是指在欧元区创建时成立的用以平衡欧元区内部各成员国之间经济发展的基金。这项基金的资本为3470亿欧元，目前剩余的还有近3000亿欧元。与对这两个既有资金用途加以改造的方式相对的是，“拉丁集团”提出了加大欧盟27个成员国在欧洲投资银行中注入的资本金规模。按照这一计划，如果将欧洲投资银行目前的资本金提高一倍至400亿欧元，通过发债最终可撬动起近1800亿欧元的资金。

　　 然而，在这三个用来替代“共同债券”的名词背后，却都躲避不开同一个路径——即必须用欧盟全体成员国的信用为债券发行担保，这才是德国最不愿干的事情。

　　默克尔的苦衷

　　 默克尔除了欧盟领导人的身份外，其最重要的身份还是德国国家总理。在任何救赎欧元区与维护德国利益之间，默克尔都会选择后者。

　　 反对发行联合债券正是出于这样的考量。作为欧元区仅剩的4个AAA级信用评级国家中经济实力最为强大的国家，德国国债发行历来都受到市场追捧。目前，在欧盟27个成员国中，德国10年期国债的收益率一直维持在最低水平。2008年德国国债的收益率是4.7%，随着2009年欧债危机愈演愈烈，德国国债收益率一路下跌，甚至跌破2%，在最近的一次德国10年期国债发行中，国债收益率升至200年最低，为1.549%。身处欧债危机“暴风眼”的希腊其发债成本是德国的20倍。

　　 如此低的国债收益率为德国可以轻易地以较低的成本从国际上获得融资提供了便利。据布鲁塞尔经济研究机构Re-Define估算，2009至2011年，德国共节省发债成本约200亿欧元，未来还可以节省200亿欧元的发债成本。

　　 如果同意欧元区发行联合债券，在欧盟27国信用共同担保下的欧元区债券无疑会成为德国国债强有力的竞争对手。自己出钱为自己设置对手，这种不划算的事情默克尔肯定难以接受。

　　 在国家利益层面之外，默克尔不同意发行欧元区联合债券还有一些私心。

　　 仅剩一年就要面对大选的默克尔，并不希望自己的政治生命像欧元区其他伙伴一样短暂。救助欧债危机的欧洲金融稳定基金（EFSF）已经让德国扮演了最大出资人的角色，发行联合债券，承担欧债终极救赎责任的决定很有可能会让已经引起国内不满的默克尔止步于2013年。

　　 在最近5月14日的德国地方选举后，默克尔所在的基督教民主联盟仅掌控德国16个州中的5个，其余已经被社民党控制。

　　 5月22日，德国最大民意测验组织富尔萨公布的调查结果显示，只有39%的选民会在大选时支持默克尔，50%的选民并不希望默克尔连任。作为其主要竞争对手的社民党人克拉夫特的支持率却攀升至43%。国内政局的失利曾一度使得默克尔考虑放弃参加5月23日的欧盟峰会。

　　 2009年12月，希腊债务问题刚刚开始，两年多过去了，欧盟召集了18次峰会，投入近1万亿欧元，但解决欧债危机方案却与2009年12月一样遥远。峰会依然可以继续开下去，但解决问题的时间也许所剩无几。5月24日，彭博社在征询了21位经济学家的意见后警告说，距离希腊离开欧元区可能仅剩46个小时。“在经过周五闭市后，在28日早上7点，最先开市的新西兰市场上便可能听到希腊退出欧元区的消息。”彭博社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