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府家酒贴牌之乱:灌低档酒卖高档价
http://msn.finance.sina.com.cn 2012-06-24 12:02 来源: 新金融观察报引文:‘已完成职工身份置换签约、评估、审计等工作,6月底全面完成置换工作。’——这是截至本月23日,新金融记者获悉的、联想收购孔府家的最新进展。
而如今的孔府家,不论是几个亿卖掉,还是站在原地不动,都无法撇清它与联想控股的‘亲密’关系。更无法撇清的是——隐藏在‘合作意向’背后的曲阜市政府,以及孔府家在其发展历程中遗留下来的‘病症’。面对新的发展机遇,孔府家——这个历经磨难的企业该惶恐万分还是欢呼雀跃,一个企业的命运究竟应该掌握在谁手中……
新金融记者 淮纯菊 曲阜报道
(传闻)
6月13日的曲阜,闷热,就如没有确定恋爱关系的男女,虽然黏黏糊糊,但终究没能迎来雷雨交加抑或是艳阳高照。
眼下,联想控股(以下简称:“联想”)和孔府家酒业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孔府家”)恰似这种关系。当然,这种不明朗,除了双方还没有达到利益平衡之外,或多或少还有点别的原因。但不论因为什么,终究不能抵挡传闻的快速扩散。
从今年3月,联想和孔府家有合作意向的传闻被业界小范围传播外。没过多少时日,传闻就被更新了。
4月14日,在山东省自己的糖酒会上,与孔府家董事长邱振新有过短暂交流的业内人士向新金融记者披露:“双方正在谈,现在卡在人员分流上。”
该业内人士介绍,联想控股只想要现在孔府家员工人数的一半,理由是,按照孔府家现有的生产规模,参照鲁酒其他企业,职工应该在六七百人左右——联想控股想甩包袱。
“老邱(孔府家的员工均如此称呼邱振新)已经认可出售股权了,推进的难点主要在人上,老邱还说,6月份应该会有结果。”上述业内人士说。
现实是,时间已经接近6月下旬,可依旧没有结果。
而孔府家的员工,“总人数约1500,内退员工达500多人。”邱枫(化名)对新金融记者说。其在孔府家工作了近20年,干过好几个工种,包括酿酒。
这一数据,与去年公布在山东产权交易中心网站上的职工人数基本吻合——1456人。可公布的信息中并没有显示内退员工的数量。
如果总人数按1500计算,内退员工以500计算,内退员工达到总员工数量的三分之一。这个比例看上去多少有些不合理。“其实也没什么,关键是,酿酒虽属于轻工业,但实际上是重体力,很多人都坚持不到正式退休的年龄。”做过酿酒工作的邱枫这般解释。
然而,上述业内人士却表示:“我去过厂里,工作效率不高。”他还强调,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历史遗留问题,跟之前是国有企业有关。
有意思的是,时任孔府家董事长的邱振新也曾经是内退员工中的一员。
有资料显示:邱振新,1986年调入孔府家,1994年分管经营,1998年出任孔府家总经理,2001年内退。2006年11月上旬,经历了沉浮变幻后的孔府家新一届领导集体确定,邱振新主持孔府家工作。邱振新此次的“上台”被当年的诸多媒体誉为——“孔府家新政”成立。
5月31日,上述业内人士又一次更新了传闻内容:联想已经派人进驻,前期工作开始。可对于之前类似“裁员”的传闻,他强调说:“好像是鼓励买断,价格优惠。股份的事儿,还没定。”
直至今日,邱枫们也没听说过类似“裁员”的传闻。在他看来,现在的工作太累了,一个月也拿不到2000元的工资,“干小工,一天还给100元呢,如果收购了,工资不高的话,我还不干呢。”他抱怨说。
在新旧传闻交替并虚实不定的间歇,在曲阜贴吧内,传闻一样盛行。
6月4日,ID为“耗材耗材”的吧友发帖说:“已经卖了,正在清理资产,据说卖了7个亿,虽然不少,但是死钱了,又造就了一批富翁,富了个人,流失的是国有资产,谁又会在意呢?联想和孔府家,只是感觉有点不搭茬,对于我们,喝什么酒都一样,倒也无所谓。”
还有吧友评论说:“老早就知道了,现在联想的人已经进驻孔府家了,孔府家的职工已经买断工龄了……慢慢的,曲阜就没自己的企业了,原来的支柱企业,两酒一矿现在只剩下一个
矿了。以后我们再喝孔府家,就是联想的孔府家了。”
“耗材耗材”在给新金融记者的站内信中,以“这是机密”为由拒绝透露有关7个亿和更多合作细节。
这应该算是最新的传闻——毕竟对于联想和孔府家而言,他们认为一切还在进行中。
身份
每个人都有故事,企业如是。
对孔府家而言,它的故事自然跟自己的身份有关,从国企变为“有限责任公司”,再变为“私有企业”——确切说应该是家族企业——这取决于去年挂牌出让的30%国有资产是否被邱振新等管理层收入囊中。可现如今,这一身份显然不能最终确定,更不能确定的是,其之后的身份还会发生哪些变化。
企业有故事,企业的人亦然。
5月31日,对孔府家的员工来说,不知道是不是该用“好日子”来形容。能确定的好事是——企业的在岗职工,每人领到了一笔钱,而这笔钱将证明自己不再是国有企业员工了,与此同时,一个不太熟悉的名词在员工间传播着——身份转换金。
邱枫和他的同事陈同(化名)作为孔府家的普通职工,以企业身份转换的2008年为限,当年平均工资1006元为标准,乘以自己在孔府家的工作年限,每人的工资卡里便多了2万多元。先不论标准的高低是否合理,仅时间上就“迟到”了近四年。
“截止到2008年,说明身份从当年就变了,为什么现在才发?”据陈同介绍,如果员工当年的工资较高,其标准就高,普通职工中最高的达到1600元,“领导的,就不知道了。”
相同的,作为普通职工,大家领到的钱差不了太多。可不同的是,拿到钱后的心态。陈同相信了企业的说法——已不再是国有企业的员工了,给大伙发的补贴。虽然晚了,但迟早是要发的。
可邱枫觉得,“一年1006元。太亏了。”
邱枫给新金融记者举了个例子,大概在10年前,曲阜市有个肉联厂宣布破产,破产的时候,给每个员工买保险买到了60岁。另外,每个人还拿到了五六万元的补贴。“当时,五六万元,能在曲阜买套房子。”他不无羡慕地说。
当然,他也承认,如今的孔府家和当年的肉联厂,事件性质不同,但他仍旧觉得很亏。他说自己是在工作的时候被主任叫去签字的,稀里糊涂地就签了。“早知道,一定不签。”他的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同事们否定了——他们觉得,不签字就拿不到钱,大伙都签,你能不签吗。
对“身份转换金”这个名词,没有太多人知晓,更别说其用途。即便是咨询律师,也要说清楚具体情况,他们才能做出判断。
“身份转换金的法律性质需要定位,否则无法评价它的作用。”上海申浩律师事务所徐宝同律师对新金融记者说。
在听明白原委后,徐宝同觉得这个“身份转换金”大概就是将国企职工的工龄买断的一个价格。与其类似的一个概念是“身份置换金”,是财政部、原劳动和社会保障部及国有资产管理局在2003年7月3日联合出台的国有企业主辅分流方案中提出的一个概念,其中规定,从国有大中型企业分流到国企,不给经济补偿金,分流到其他企业给经济补偿金,我国现行的《劳动法》等法律法规无此概念。
至于该费用发放的标准是否合理,徐宝同表示,企业除支付前述“身份转换金”外,如涉及劳动关系提前解除的,还应支付相应的经济补偿金。即使仅仅是“身份转换金”,其发放标准也应当参照当年职工的收入水平以及工龄因素予以确定,并向劳动保障部门备案。
有员工认为,这笔为数不多的钱很有可能代表员工和孔府家之前渊源的“终结”。换句话说,如若某天,联想收购了孔府家,在联想与员工们签署劳务合同的时候,即便不想签下某个员工,该员工也不能有任何异议。
因为企业身份变了,员工的身份也变了,今日不同往昔,不签就不签了。
当然,孔府家的大多数员工还是觉得,这样的事儿,发生的几率不太大。更有邱枫这样的员工——“他想跟我签,我还不见得跟他签呢,工资那么低,干小工一个月不也能拿3000元吗,干嘛非拿小两千。”
令人不解的是,“听说这笔钱还是酒厂贷了款后发的,平均下来,一个人怎么也得2万元,1000个人也得2000万元了,一笔不小的数目。”陈同透露。
而孔府家本次支出的显然不止2000万元,“在岗职工发放身份转换金的同时,内退员工也坐不住了,他们跑去厂里闹,结果还是不错的,从这个月起,每个人每个月多补200元,相较于之前有的内退员工一个月才80元的工资,真的不错了。”邱枫说。
(股权)
如果说,身份对孔府家而言是故事的话,孔府家的每一次股权变更就是一次次磨难,一次次利益博弈的结果。
孔府家的股权更替,或许没几个人能说清楚。历史久远不说,每一次都有新的合作伙伴,新的股权关系,万基如此,河套酒业也如此。
对于经历了企业二十年风雨变幻的邱枫而言,他用“伤心”二字做总结,并坦言今后可能不会再留在孔府家,“没多大意思。” 让他伤心的,除了不能让他满意但必须付出更多体力的工资,更重要的是,他已经失去了自己很看重的——孔府家的股份。
他已经不记得事件发生的具体时间了,应该是在邱振新担任董事长之后,在儒诚投资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儒诚投资”)成立之前。
他回忆说,早先,孔府家的员工基本上人人持股。当时,每人拿出5000元参股,只有极个别没有。除了自己的本金之外,后来根据工作年限,每个人还有配股,当时,他就被配了近2000元。那一年,孔府家的注册资金是6000万元。
按7000元与6000万元的比例算下来,邱枫也只持有很少的孔府家股份。但毕竟是股份,也是邱枫们的希望。
“在儒诚投资成立之前,酒厂将每个员工的5000元本金都退了回来,但没有退另外2000元,另外2000元去哪里了?”这种操作合不合规矩,邱枫至今也不知道。虽然在这件事上,他很别扭,但和其他员工一样,邱枫选择了生闷气。
新金融记者从陈同那里证实,确有5000元股份清退一事。但却记不得详细情况。
事后,酒厂又号召大家入股,每人3万元起。陈同回忆说,当时厂里给大家开了个会,简单说了一下,大致意思就是厂里缺钱,需要大家帮衬。当时,老邱给大家的承诺是:五年之内,本金翻一番。
陈同的入股证明,实际上更像一个“存折”
会后就签字登记,谁愿意入,谁就交3万元,多了不限,5万、6万、20万……当时签字的,第二天就把钱交上,当时没签字的,事后还想入股的,厂里也不要了。三天,第二次员工入股结束。“非常强硬。”陈同说。
据陈同回忆,当时一共参股的员工大约有508名,包括邱振新、李建国等孔府家的高管在内。“邱厂长好像入了600万元,李厂长入了300多万元。”而这次“机会”,邱枫没赶上,当时手头正缺钱。
入股完成后,陈同领到一个小红本,上面清晰地写着——曲阜儒诚投资有限公司股东出资证明书。
翻开小红本,里面的公司名称是:曲阜儒诚投资有限公司,成立日期:2010年1月12日,还有公司注册资金、股东姓名、身份证号以及股东出资额。右边有一句很关键的话:该股东自本出资证明核发之日起,享有本公司章程规定的股东权益。法人代表:邱振新。发证日期:2010年1月12日。
陈同说自己拿到小红本的时候也犹豫了一下,儒诚投资究竟是干什么的?当时他想,是不是老邱和李建国他俩成立的新公司。但转念一想,全厂500多人入股,应该没什么问题,也就没再追问。
儒诚投资——虽然2010年就成立、虽然与孔府家500多名员工有关,但很少有员工能说清楚二者究竟是什么关系。而儒诚投资被外界知晓也是在去年30%国有资产挂牌出让的时候。世人第一次知道,儒诚投资是孔府家的最大股东,拥有孔府家70%的股权。
来自曲阜市工商行政管理局的企业信息显示:该公司成立日期2010年1月12日。法人代表:邱振新,注册资金4322.5万元。与小红本上的信息完全一致。
更重要的是:这个神秘的儒诚投资,与孔府家的注册地址一样,同为:曲阜市裕隆路9号。如若法人、地址“纯属巧合”,再看股东出资情况,就不会觉得是巧合了。
邱振新1071.5万元,李建国575万元,魏金宝261.5万元……一共24位股东,每一位都是孔府家的中高层,出资最低的孔祥国,出资金额也高达59万元。可是,如果儒诚投资与孔府家是一套班子两个公司的话,股东出资情况里并没有陈同的真实姓名,也没有一个出资3万元的股东。
“这种做法非常不合理,而且可能涉及非法集资,甚至诈骗。企业收了员工的钱却没有将员工登记为股东,就这一点,问题就非常严重。”徐宝同律师说。
事实上,交了那3万元之后,每年陈同的账户里都会多2000多元钱,他认为那是股息。可在徐宝同律师看来,那更像是邱振新借了他的钱,付给他的利息。
(没落)
除了股权,孔府家让邱枫伤心的还有一件事,孔府家没落了。
“刚上班的时候,一个月的工资大约有四五百,那个时候老师才拿300元;干小工,一天才10元钱。”邱枫说,快20年了,工资看上去是涨了——不到2000元,大概算曲阜市人均收入的中等水平。可早年我一个月的工资可以买一平方米的房子,现在两个月都不见得够。
邱枫介绍,去年一千二三就算高工资了,通常才八九百。今年虽然工资高了点,但工作量也上去了,比去年多了大概三分之一的工作量。
事实上,孔府家从当年3亿元做央视标王,到如今一年的销售额也才刚过3个亿。这种落差自然不言而喻。更为直观的感受是,早些年,曲阜市的市民将孔府家与市政府画等号。能进孔府家的人,都是大家羡慕的对象。
“可如今,感受到的都是半死不拉活的状态。”邱枫感慨。
在他看来,现在老总的思想跟不上步伐,太落后了。他说,就孔府家这块牌子,如果有个好老总的话,三年奔10亿,不是问题。他不愿意聊具体操作细节,“不太好说。”他说。
现实是,在很多酒企进军百亿阵营的时候,孔府家还在制定年销售10亿的战略。邱枫觉得,现在的消费者早就不同往日,不是生产什么,就买什么的年代了。得有好产品,还得有好营销。
邱枫给新金融记者讲了一个他听来的故事。孔府家的领导们带着一款新推出的“某香型”酒,去济宁开会(类似于展销会),结果一瓶酒没卖出去。回来后,领导们反思说,咱的酒是不是太贵了,便宜点吧……
“三四百元算贵吗?看看别的厂家的酒都什么价位了,我觉得降价是下下策。厂里这么多品种,推出一个新品种,搞成高端酒,高价格,老品种慢慢退出市场不就行了。”邱枫说。
“太乱了。乱得我都分不清哪个真,哪个假。”邱枫说到了孔府家产品品类的问题,孔府家现在对外号称100多个品种,但连孔府家的员工都搞不清楚哪个是自己厂家的酒。
邱枫做过一阵销售,在2005-2006年期间,那个时候孔府家有328个品种。他说,酒厂的品种是逐年淘汰、逐年增加的。更关键的是:除了自身品种多,买断产品也很多。
所谓的买断产品,是某款酒可以由某个有能力、有渠道的人自行运作。该人可以自己设计包装,自己进包装、瓶子,然后去孔府家酒厂灌装孔府家的酒体,用孔府家的商标,酒的名字只要是之前孔府家没用过的、或者是其他买断人没用过的就可以进市场销售。
“通常是灌低档酒,卖高档价儿,市场一下子就乱了。对酒厂而言,光赚酒钱、加工费和商标钱,赚不了多少。”邱枫说。
“孔府家的‘道德人家’酒,就是邱振新之前买断的,他回到厂里任董事长的时候,对外表露过,所有的买断产品均不允许买断了,实际上,现在可能还是他把持着。”邱枫透露。而陈同也确认之前邱振新确实买断过“道德人家”,但如今是不是还在继续买断不得而知。
据媒体公开报道,该款“道德人家”酒是邱振新开发的。而新金融记者在曲阜采访时获悉,邱振新的妻子还在距离孔府家很近的门店里销售“道德人家”酒。还常对往来的熟客念叨“老邱,如何如何”。
“买断的人,是想赚钱的,产品的质量前后有没有出入,就不得而知了。市场就是这么乱的,如果市场不乱,孔府家能到今天这个地步?”邱枫反问,他说,现下,有几个品牌又被买断了。
事实上,孔府家酒的贴牌生意还在“继续”。6月21日当新金融记者以经销商的身份与孔府家的招商人员联系时,对方称“可以贴牌,但有量的要求,5000箱起。”
对较为普遍的白酒“贴牌”生产现象,中投顾问食品行业研究员梁铭宣认为,很多白酒企业愿意“贴牌”生产的原因主要是贴牌生产可以大大降低成本,此外还可提高流动资金的利用率和周转速度。可一旦“贴牌”产品出现质量问题将给白酒企业带来很大的品牌形象损失,影响到自有品牌的发展——这大概就是邱枫所言的市场乱了。
面对孔府家的没落,或许更多人会无奈或者叹气,连邱振新也不例外。在与联想谈判期间,某次老邱与员工们聊天,席间他感慨地说,这几年,自己在员工面前也没落下好,上面也没维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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