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债危机终极出路：欧洲联邦共和国

　　严婷

　　[ 正如欧盟委员会前任主席普罗迪所说，欧元区将不可避免地启用德国不希望的工具。发行欧元债券，并让欧洲央行担当最终贷款人角色将不可避免，否则欧元区将面临分裂风险 ]

　　德国总理默克尔知道，摆在欧元区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分裂，要么更紧凑。而她和很多欧盟领导人都相信，欧洲的未来必须是后者。

　　欧债危机发生两年半后，欧盟领导人才开始意识到，零敲碎打的补救措施正在逐渐失效，无论是利用欧元区救助基金还是依赖欧洲央行注入流动性都只能买些时间，长治久安的解决方案需要解决欧元区致命的制度缺陷。

　　为此，欧盟“四巨头”——欧盟委员会主席巴罗佐、欧洲理事会主席范龙佩、欧洲央行行长德拉吉和欧元集团主席容克，勾画出了一张推进欧洲一体化进程的“路线图”，提交6月28～29日召开的欧盟峰会审议。

　　这份雄心勃勃的“路线图”主要包括两大方面：财政联盟和银行业联盟。但却没有提到一项讳莫如深却必不可少的内容：该由谁来扮演欧元区的最终贷款人(Lender of Last Resort)？

　　怀着“欧洲联邦共和国”(United States of Europe)梦想的欧盟领导人们，恐怕未来总有一天将不得不给出答案，而这个答案很可能是欧洲央行。

　　但也别忘了，据报道默克尔刚说过，“只要我活着”，欧洲就不会分担债务。不要以为她在说“永远不会”，毕竟，很多梦想需要几代人才能实现。

　　财政联盟

　　在危机伊始，决策界和学术界就已明确一点：货币联盟必须得有财政联盟。现在更没有人会反驳这一点。

　　财政联盟对于各国政府发挥宏观经济稳定职能至关重要，但拥有统一货币政策的欧元区各国目前在税收和支出方面依然各行其是。事实上，由于财政政策涉及到国家主权问题，在当今世界上，还没有独立国家之间能够组成实质性的财政联盟。

　　什么是财政联盟？简单来说就是各成员国的财政政策一体化，也就是将各个成员国的财政资源聚集起来并确保有偿付能力的主权国家能够以可承受的利率自行融资。

　　但除了资源共享之外，财政联盟的另一大不可或缺的关键要素是财政纪律。

　　本质上，财政联盟包含的正是这样一种交换关系：欧元区弱国能够获得共享强国资产负债表和财政可信度的权利，但同时必须放弃部分主权受到财政监督和纪律约束。而目前为止，这项努力止步不前的主要原因恰恰在于一些国家不愿资源共享，而另一些国家则不愿让渡主权。

　　不过，在德国的推动下，欧元区很可能会在本周的欧盟峰会上取得里程碑式的成果。

　　英国《金融时报》援引本周欧盟峰会的一份报告草案显示，本次峰会可能讨论让欧盟得到更大的权力，充当欧元区国家的财政部，有权修改违反债务与赤字规定的欧元区国家的国内预算。

　　与欧盟委员会去年提出的计划相比，这份计划在财政联盟的道路上迈出了一大步。在去年的计划中，欧盟仅有权先于各国议会审查预算，但没有勒令修订的权限。

　　为了建立更紧密的财政联盟，欧盟委员会将对违背承诺的国家提出详细的调整方案。这些修订将由其他所有欧盟成员国投票表决。尽管这些预算修订将被描述为“建议”，但欧盟拥有新的工具来惩罚不采纳此类建议的国家，包括征收巨额罚款。

　　除英国和捷克以外的25个欧盟成员国今年3月初正式签署了新的财政契约，以加强各成员国的财政纪律。欧盟最高司法机构欧洲法院将有权对结构性赤字超过国内生产总值0.5%的国家进行处罚，最高金额不超过该国国内生产总值的0.1%。

　　相应的，在资源共享方面，德国也不得不做出让步，尤其是备受争议的“欧元债券”问题。欧盟建议采用过渡方式，包括发行有限的短期共同债券——欧元国库券(eurobill)，以及成立偿债基金，将超过GDP 60%那部分的债务由欧元区国家共同承担。

　　银行业联盟

　　但光有财政联盟还是不够，一个单一市场和货币联盟还必须有一个银行业联盟。

　　货币联盟建立的初衷就是通过统一货币来为单一市场的银行业和资本跨境自由流动提供便利。为了让银行业服务实现规模经济，一个有效且理想的方式就是跨境、超主权的银行。

　　那么这些银行就必须受到相应的跨境监管，同样的规则应当在欧元区内部“一刀切”而非各自为营，无论是银行的监管和资本重组，还是破产清算规则。

　　统一的货币需要一套统一的游戏规则，这就是欧元区目前想做的另一件事情：银行业联盟。这其中包含三方面因素：建立一个联邦存款担保制度、泛欧层面上的共同监管，以及共同的资本重组和清算机构。

　　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认为，采取具体措施朝银行业联盟迈进是欧元区的当务之急。欧元区有必要建立存款担保制度来隔离银行和主权国家间的风险转移，提升储户信心。

　　为什么建立财政联盟的同时也需要一个银行业联盟？

　　在一个财政联盟中，主权债务或多或少是共享的。如果每个主权国家都会在自己的银行系统出问题的时候出手救助，那么本质上每个国家都在支持其他国家的银行业。也就是说，在财政联盟中，各个主权国家由于其银行体系造成的或有负债也被共享了。

　　这也是为何存款担保制度必须伴随共同监管，否则将引发个别银行和国家的道德风险。道德风险可能会使一些成员国不愿支持其他国家的银行体系，从而导致财政联盟破裂，进而威胁到整个货币联盟的存在。

　　也就是说，正如财政联盟中的资源共享需要伴以财政纪律，银行业联盟中的存款担保也需要辅以共同监管。

　　由于成员国在财政联盟中将不可避免地为其他国家银行业提供支持，银行业联盟很可能是财政联盟不可或缺的第一步。这也是为何在目前欧盟一体化的宏伟路线图中，银行业联盟的呼声日高。

　　银行业联盟是无法取代财政联盟的，后者依然是让主权国家有能力融资的必要制度建设。毕竟，主权国家一直都是银行业体系的后盾，因此能够以可承受的利率到私人市场融资极其重要，这也是财政联盟的主要功能之一。

　　坦白地说，两者都面临着巨大的政治障碍。很多国家都不愿共担主权债务，更不要说如何来说服选民们为他们邻居们的银行存款“埋单”了。

　　欧洲央行扮演“最终贷款人”

　　欧元区一体化的道路正指向未来的“欧洲联邦共和国”。但问题是，欧洲央行是否有意愿或足够的法律基础来成为欧洲版的美联储？

　　除了银行业和财政联盟之外，未来的欧元区或许还需要一个坚强的货币后盾：欧洲央行很可能最终会扮演各国政府实际上的“最后贷款人”角色。一个完全的财政联盟需要一个作为最后贷款人的央行来支持主权国家，毕竟这是所有央行最基本的职责之一。

　　理论上，欧洲央行购买债券的能力是无限的，因为它可以印钞。不过，与美联储拥有促进就业和抗击通胀双重使命不同，欧洲央行的首要任务是维护价格稳定。欧盟法律也严格禁止欧洲央行为欧元区成员国政府进行货币融资。

　　欧洲央行周一(6月25日)公布，该行在6月22日当周未买入成员国国债。至此，欧洲央行的债券购买操作已连续暂停15周。欧洲央行在证券市场计划(SMP)下买入的债券总值依旧维持在2105亿欧元。

　　事实上，这在政治上也羁绊重重。欧洲央行最重要的成员国德国一直坚持拒绝让欧洲央行担任最后贷款人的角色。历史上经历过恶性通胀的德国坚持认为，欧洲央行不应该开启印钞机去救助过度负债的国家。

　　拒绝“分手”，选择更加一体化的欧盟领导人必须说服自己也说服民众。正如欧盟委员会前任主席普罗迪(Romano Prodi)所说，欧元区将不可避免地启用德国不希望的工具。发行欧元债券，并让欧洲央行担当最终贷款人角色将不可避免，否则欧元区将面临分裂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