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尔玛对海外业务反腐调查 中国市场或成重灾区

　　徐春梅

　　一场关于员工不诚信和违反公司守则行为的内部调查，正在沃尔玛中国不断升级。

　　12月15日，沃尔玛中国宣布设立合规管理部门，全面负责公司一切与合规经营相关的事务，以保证沃尔玛日常运营全面符合政府部门的相关法律法规以及沃尔玛公司的标准。该部门将直接向沃尔玛亚洲总裁兼CEO、沃尔玛中国临时总裁兼CEO贝思哲汇报。

　　12月16日，沃尔玛原中国区资产保护部副总裁王玉雄宣布辞职。王玉雄所在的资产保护部负责整个沃尔玛中国的风险管理，而此前发生的重庆事件暴露出沃尔玛中国内部监管存在严重问题。

　　但问题可能远不止于此。沃尔玛总部正对海外业务发起的一场反腐调查，而就在 “重庆事件”爆发后不久，沃尔玛美国总部派来一个调查团正式进入中国区。“来一堆老外，聘了一帮翻译，来了之后先把所有高级管理层和关键岗位人员的办公计算机全部收走查看硬盘里的数据，然后约谈他们想谈话的任何人，问各种各样的问题。”一位沃尔玛中国区员工透露，这种调查以前在中国区从未发生过。

　　沃尔玛素以“治军”严厉而著称，它的道德政策被认为是所有零售商中最严格的，但如今海外市场爆出的腐败问题让沃尔玛的公众形象陷入危机。

　　反腐调查

　　目前，沃尔玛中国区员工谈“腐”色变，“重庆事件”引爆了沃尔玛中国区内部关于员工不诚信和违反公司守则行为的大调查。

　　据了解，新的合规部门建立后，沃尔玛将分项目、分专业对政府、政策等需合规项目实现专业团队的专项监督，在公司级管理层面形成一个专业化体系，更科学、更深入地完善诚信监管体系。而合规部门除在总部工作之外，还将深入到沃尔玛业务所在的城市和地区，担负起公司内部第三方监督的作用。

　　而刚辞职的王玉雄则由资产保护部总监升任至副总裁不到半年。王玉雄的非正常辞职被认为与“重庆事件”有关，因为沃尔玛资产保护部的主要职责包括公司的风险管理、安全管理、员工的诚信调查等，但“重庆事件”暴露出沃尔玛内部监督存在严重漏洞。

　　据外电报道，12月8日，沃尔玛向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提交的文件中称，该公司正在就一些员工涉嫌存在海外贿赂行为开始进行内部调查。而在今年早些时候，沃尔玛已经发现了一些员工的潜在不当行为可能违反了美国的《反海外贿赂法》。该法案明令禁止美国企业在海外行贿。

　　沃尔玛没有透露这些潜在违规行为发生在哪些国家，仅表示这些行为与“批准、许可和检查”事宜有关。

　　据上述沃尔玛内部员工透露，一个由美国总部派出的调查团在今年10月份左右进入沃尔玛中国区。这次美国总部派来的调查团主要调查沃尔玛中国区的不诚信和违法公司守则的行为。其中包括两个方面：一是零售商向当地政府、房地产商、零售协会等相关对象进行的商业贿赂；二是企业内部的不合规、不诚信行为。

　　不过他认为美国总部不会是无的放矢。“估计美国总部之前已经在暗中调查过，这次是撕破脸摆到台面上来。”

　　美国《反海外贿赂法》的惩罚对象是，为了获得或者保持生意，而向外国政府官员、政治家或者供职于外国政府控制机构中的人员行贿的美国公司或者个人。因此，这次沃尔玛总部的反腐调查可能侧重于海外公司或员工对官员等相关对象行贿，也就是说沃尔玛中国区的内部调查可能将进一步扩大。

　　沃尔玛中国区公共事务部向《中国经营报(微博)》记者发来的声明称，“目前，我们与沃尔玛全球的各个国家一样，正在对沃尔玛反腐败项目进行内部回顾，该项目是公司在今年年初时启动的。”但他们表示不方便对此评论。

　　行业潜规则？

　　事实上，腐败已经成为中国零售行业一个比较普遍存在的顽疾，而沃尔玛、家乐福等跨国零售企业也未能幸免。

　　“一是企业追求利益最大化的本质使然，如企业为了获得或者加速取得批准、许可等，通过行贿的方式来打通关节(如政府主管部门等)；二是企业本土化的问题，如果一个跨国公司到了一个法制不健全、信用关系不好的国家，就很容易出问题，如中国等新兴市场正处于法制体系的建设阶段。”原中国世界贸易组织(WTO)研究会常务理事、中国经济体制改革研究会研究员张经认为，跨国企业在新兴的海外市场最容易出现腐败问题。

　　而长期研究零售行业的上海景申科技公司首席顾问钟升认为，反腐败主要涉及两个层面：一方面是企业员工受贿，因为零售商掌握终端渠道资源，供应商要通过它的渠道将产品更好地销售出去，所以零售企业的采购、营运部门都有寻租空间，如一些供应商为了谋取更大的订单或者门店更好的销售位置而向零售商行贿。

　　另一方面是企业或员工行贿，比如涉及到一些地域之争，企业为了拿下一些优势的开店网点而采取不正当的手段。

　　在张经看来，中国对大卖场业态的审批制度也存在问题。“在国外，企业要通过大型综合超市(大卖场)的开店审批是很难的。据了解，沃尔玛在美国一年申请开店的店数有2/5被否决，家乐福在法国本土每年有一半的开店项目被否决。它们的开店项目要经过听证会，由政府、相关零售企业、行业组织和消费者代表、社区代表等组成，如社区代表认为沃尔玛进驻社区后将影响停车、交通或者宁静等，就可以投反对票。而中国目前只要通过政府审批就可以开店，因此企业都热衷于做政府公关。”

　　据公开资料，沃尔玛中国曾出现过一些腐败案例。2003年12月份，云南省对外贸易经济合作厅原党组书记、厅长彭木裕涉嫌受贿、挪用公款，其被指受贿的事实是：其担任云南省外经贸厅党组书记、厅长期间，在审批昆明沃尔玛管理服务有限公司项目时，默认其妻收受了昆明沃尔玛管理服务有限公司董事邹丽佳价值约10万元人民币的“礼物”。2008年，沃尔玛商业调查部门向深圳公安机关报案，沃尔玛一名前采购员工因收受供应商贿赂被深圳检察院逮捕。

　　中国市场“水土不服”？

　　而在沃尔玛发起的这场反腐调查中，中国市场可能成为重点区域。

　　沃尔玛素以“治军”严厉而著称，它的道德政策被认为是所有零售商中最严格的。上述沃尔玛人士表示，沃尔玛中国的内部审查机制一直都存在，沃尔玛总部的资产保护部有一个专门调查腐败的小组，对新入职员工进行反腐教育，通过与供应商签订反腐协议以及严密的内部流程控制来防腐。但这些严格的制度与流程并没有让沃尔玛中国远离腐败问题。

　　“其中的原因包括：企业缺乏监管，企业以追逐利润为目标，只要能完成业绩，采购做得不是太过分一般就不会被追究；中国的商业竞争水平相对西方还处于恶性竞争阶段，供应商为了拿到好位置等选择向采购行贿以达到目的，采购也就做个顺水人情；还有中国人的普遍职业道德感没有西方人强。”上述沃尔玛人士认为。

　　而这背后的深层次原因是沃尔玛在中国本土化方面遇到了挑战。此前，沃尔玛中国进行的分权改革被认为可能加重了腐败问题。1996年，沃尔玛进入中国市场时照搬了美国经营模式而出现“水土不服”的问题，2006年陈耀昌空降沃尔玛中国后就展开了一系列本土化改革，试图找到一种适合中国市场的发展策略，包括打破沃尔玛固有的中央集权模式，将采购等权限下放到区域。

　　“有些地方分支机构没有很好地受到沃尔玛理念的熏陶，在拿到授权去处理一些事情的时候很可能出现偏差。”钟升认为。

　　“其实腐败问题在陈耀昌上任之前就存在，但当时员工的业绩压力小，而被发现又面临辞退的风险，大家觉得犯罪成本高，所以相对比较收敛。但是陈耀昌上任后，把利润作为第一考核目标，员工都有指标压力，完不成一样要离开，所以腐败问题就加重了。”上述沃尔玛人士说。

　　沃尔玛内部认为，企业欲回归到沃尔玛传统的价值体系，关键是如何找到沃尔玛固有商业模式与中国现实状况之间的平衡。

　　背景资料

　　5月份，沃尔玛中国区原首席运营官罗世诚、首席财务官罗睿澜等先后辞职，当时沃尔玛内部传出离职原因是这些高管们为了达到业绩考核指标在诚信方面犯了严重错误。

　　10月9日，沃尔玛重庆门店因售假绿色猪肉被当地工商局重罚，要求沃尔玛在重庆13家商场停业整顿15天。

　　10月17日，沃尔玛中国区总裁兼CEO陈耀昌辞职，被认为是为重庆事件担责。